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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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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对方早料到之后会迎来新客,向境之这趟进得很顺利。一当他跨过有半截小腿高的门槛,屋里那人就转身看来,慢悠悠地冲他笑,衣袖里鼓鼓囊囊,是藏着一只精巧的手炉,摊开掌心来看,更像条由他随意拿捏的模样古怪的虫。

蒋老说:“过来了。之前不是走了,怎麽这下又回来?”

向境之:“我来向您讨一个人。”

“向我讨人?有意思。那人是谁,你怎麽确定他就在我这儿?”

“您又怎麽确定我会回来?”

“照你这样说,你是认定你要的人在我这儿。那如果我说,我一概不知情,你相不相信?又或者,我任你找,如果找不到,是你判断失误,这可就是污蔑,闹到最后,你我都不好看。”蒋老语速缓慢,每个字像裹着磨砂纸,带着强烈的颗粒感,颗颗砸在听者心口。

“我知道他在您这,希望您能把他还给我。”

“是吗?所以你上来就跟我要人,是觉得我带走他,更严厉点说,我绑架他,是这个意思?”

向境之如前不久每天和他对坐那样,俯首在他跟前,膝盖弯曲,像把折叠的匕首:“就像我十多年前说的,我斗不过您,也不想和您斗,就算到了今天,我还是这个想法。我虽然愚钝,但也明白狗不能咬主人的道理,我不会成为您的威胁。”

蒋老听闻,笑呵呵的,将手炉从衣袖里取来,清脆一声,放上茶桌:“你倒是把我绕糊涂了,说得好像我们有怨,我在找你报私仇。”

“我知道您这次为什麽会突然找上我,不过是疑心我嘴巴要松,会说些对您不利的话,”向境之说,“那您可以放心,在暗查这段时间里,我不会再露面,更不会让您看到相关媒体的闲言碎语。我就直说吧,现在我平庸无能,只想活着,没有胆量和您作对。”

“这麽说,你以前是有胆量的?”

“无论今天还是以前,我一直都敬重您,跟您那些年,您确实教我很多,比起其他称呼,我更喜欢喊您老师,”向境之打了一记感情牌,“您对我恩重如山,我都记得很清楚。”

沉默片刻,蒋老摇一摇头,可惜道:“不行啊,境之,你这麽些年,性子变了不少,但说话要拐弯的习惯还是没变。听你说的话,你把自己放得这麽低,其实心里总归是有些不服气的,就为了在我跟前说些软话,证了真心,要我放你一马,换句话说,别威胁你的孩子,是吧。”

“无论怎麽说,孩子毕竟无辜。”

“你就确信他在我这儿?”

“我没办法不信。”

蒋老面露笑意,慨他对自己弱点不遮不掩:“如果孩子真是被有心人带走的,你这麽大张旗鼓跑来我这儿,只会把他推到更危险的地方。”

“现在已经够危险了,他只要失联超过二十四小时,到时我接到就可能是一具尸体。您也有孩子,有孙子,我想您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你跟过我几年,应该记得我教过你的道理,你想要我设身处地地为你考虑,总得拿东西来换,而且得保证我给你的东西,和你给我的保持平衡,这叫等价交换。”

向境之将手从膝前抬至茶桌桌面,说道:“我现在身上对您有价值的东西,不过一点记忆,要交换的方式也很简单……尸体是唯一不会告密的。”

蒋老颔首:“你在威胁我?”

“我在重复您说的‘等价交换’。”

“你当我不敢动手?”

向境之松开牙关,下颚攒动,跟着他笑了一笑,平静道:“我猜你是。”

“怎麽说?”

“对您来说,我们这样的人就像蝼蚁,哪天死了,您善心大发,往外一放消息,我就是为的正义而死,不然就是死得人人拍手称快。以前就是,何况现在。但您也知道,我能单独来这儿,肯定不是为的白白来送死,只要您能给我满意的答复,相对应的,我也会给您想要的东西。”

“你的记忆?”

“是。”

“你一个,对我可没那麽重要。”

“反之,我也是您唯一的证人,”向境之自始至终保持镇静,继续道,“您要我回来,借程健和陈冬青的手要我重新进这行,加上那些新闻和现在这些话,目的不过是想我闭嘴,自行车骑久了,手刹会松,何况是人相安无事那麽多年,也是时候把那根神经紧一紧。我比谁都明白背叛的后果,在您眼里,我总不至于连这些判断力都没有吧。”

“你保证不会?”

“只要等价交换。”

蒋老嗯一声,垂眼盯着那只手炉,他动作慢条斯理,贴一贴那炉壁,接着将手掌按在桌上,停顿两秒又挪开,那木制桌面浮着一只完整的手掌印。向境之盯着那印痕,表面波澜不惊,左心口却跳错一拍,但不是畏惧,说是茅塞顿开更恰当:蒋老哪能不懂他那些算盘,在他跟前,所有后辈都像一张透明的白纸,毫无厚度,毫无色泽,他根据这纸的变化而变化,看似进退有度,实际轻易将对方玩弄在股掌。他带走向迩,从没有过想要这孩子性命的念头,或想伤他半根汗毛,这条生命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上生命,而只是一件砝码,他把它攥在掌中,就是为的要给向境之看,以在他嘴上再加一道锁。

向境之没有再比现在更明白的时候,同时也愈发为这份双方间的心照不宣而麻木。

待那手掌印消散,蒋老招手要门外助理进屋,同时当作闲聊道:“我记得,冬青签过一个年轻人。全名我记不太清楚,人我倒见过一面,大家应酬麽,就这麽些地方,难免会发现,说道两句。我记得,他和刘市长的夫人有些渊源,虽说我和刘市长以前有些工作上的冲突,但现在我都退休了,在他那儿勉强还有些面子,你既然要找人,不如去问问他?我听说,那年轻人之前和东家闹解约,双方都不太愉快。”

向境之接着要起身:“多谢您。”

蒋老阻拦:“茶,喝完再走也不迟。”

向境之动作行到半途,僵在原地,他没有抬头看一眼,仅迟疑半秒又回至原位,如往常速度品完一杯茶,又照例听了一番讲解,等到终于被放行,他额前已然爬满许多细汗。走时他极力保持冷静,看在旁人眼里,却仍旧显出几分仓皇。

人走远消失,助理俯身耳语:“不必通知刘市长?”

蒋老摇头拒绝,举杯啜一口,笑道:“俗话说打蛇得打七寸,现在不就刚好,不多也不少,这蛇也没法再活着。”

向境之自离开茶楼便一路飞驰,途中从陈冬青手里要来那小演员的私人信息,按着导航朝住宅区跑,从地下车库直接坐电梯上去,敲门后等了好一阵,没想到露面的人居然是陈冬青。

面对好友疑惑,他有些闪躲:“我猜你跟我要这地址,是因为这事跟这人有关系,我就提前过来了。再说一次,我真的不知道蒋老会对耳朵下手。”

向境之对他笑一笑,却没表明自己是否相信。

这会儿时间将近傍晚,陈冬青原先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被打乱,他这些天忙得焦头烂额,既要处公事,私事又紧追在身后,不许他偷闲一秒,满腔的焦躁这下都宣泄在那小演员身上,他一拳一腿,直把人打得头破血流,抱着沙发痛哭流涕,后来干脆抱住他裤腿喊救命,求他饶自己一命,自己什麽都可以说。

向境之立在靠阳台的玻璃门边抽烟,闻声没有动作,而平静望着室外夜空渐渐浮现的点点繁星,他像是望得入迷,忘记嘴里还闪着火星,直到一口气屏到最后,才想起动一动嘴唇,嘬一口,两手夹着把烟头从嘴里取下。

那小演员仍在求饶,两手拽着陈冬青裤腿,叫他烦不胜烦,将人踢开了,把落到额前的头发往后捋,喘口气道:“好啊,你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但凡说错一个字,我掰断你一根手指头。”

小演员急忙点头:“我说,我说,我都说。”

这演员姓黄名文森,事业上主攻大银幕,前不久刚在某国际电影节中被提名最佳男配角,而和他高大抢眼的外形截然不符的,是他本性虚荣,好走捷径,去年刚攀上一位官太太,由此获得不少演出机会,可他偏又目光短浅,自以为找着一位冤大头,就等于爬上人生康庄,转头就跟东家强势解约,生怕多留一秒,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运气都要跟着跑走。然而好日子没过多久,那官太太很快厌了,平常在丈夫跟前还有些唯唯诺诺的,对着他们一群外面包来的东西,用过两三次就嫌腻味,有的能打发就打发了,余下的一部分留着牌子,一部分送给其他太太,其中黄文森倒算幸运的一堆,他嘴甜又会撒娇,开始把那太太哄得晕头转向,还把人引到丈夫那儿,稀里糊涂就认了干爹干妈。虽说只是酒桌上的笑言,但到底也算有个小小的名分,偶尔也有人带着他出席些应酬场合,对某些秘辛多多少少有所耳闻。

“所以说,你知道是谁把人带走的?”陈冬青问,“藏人的地点呢?他们有没有说要把人怎麽样?”

黄文森叫屈:“我只是听过一点,那老太婆跟我讲的,但她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只说是她老公饭桌上随口讲的,她没听清楚,我更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啊,我,我不知道,啊——”

陈冬青将他右手小拇指紧捏着,微微往左转个角度,听那人大叫着告饶:“你知不知道?”

“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你要问问他们去啊,啊——”

左手无名指跟着小拇指一道歪了角度,陈冬青闭一闭眼,累得直叹气:“早点儿说,别浪费时间行吗,你也能少遭点罪。”

黄文森痛哭,眼泪鼻涕混成一团,顺着他趴地的姿势黏上地板:“我不能说,他们会弄死我的……我不能说。”

陈冬青:“惦记他们会不会弄死你之前,你应该了解一下,我会不会弄死你。”

“你这是施虐,施虐!我要报警告你!你跑我家里殴打我!”

“之前有助理说你双商都不太喜人,我还当是那人背地里挖苦你,特意说得难听,现在看来还真这麽一回事。我倒想问问,你哪儿觉得你能告倒我,你当你暴力解约磨蹭大半年我都不批,结果你一傍上那太太就过了,你以为是她有面子?”他拍拍脚前那张鼻青脸肿的面孔,“我在这里打滚摸爬那麽多年,到这位置,还真没你想得那麽容易,所以说,在我好说话的时候,给自己留点力气,行吗?”

“……”

“欸,说话。”

“……人藏在他们名下一座别墅里,”黄文森喘道,“那老太婆说她是无意听到的,有人给她老公打电话,好像是想借她老公的手解决一个人,具体内容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只听说他们要把人藏了,其余的我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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