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京二（1 / 2）

江南的口味往往偏甜，各种糕点和粘牙的糖玩意儿层出不穷，就连寻常菜色都要舀几勺糖放着，味道鲜亮很多，也比盐便宜。秋叶刚到桑中住下的时候十分吃不惯当地的偏甜口，熟菜加盐再次调口又很掉味道，何况寄人篱下，不好意思为了点儿小事叨扰良多，只好折中自己磨了辣椒粉人为加辣。

没想到在桑中一呆三年，这条舌头也被甜口磨得习惯了起来，等吃起风味大不相同的京城菜系，反而有些不习惯。

秋叶脸别扭得缩成一团，她撑着手捏着筷子，筷子尖在碗中小动作地戳戳戳。

赶上午饭的饭点，京城火爆一些的酒家都是座无虚席，就连小饭店里头都坐得满满当当，饿着肚子的两个人找了一家勉强能加塞的饭馆，粗略给秋不正脸上缠几条纱布装腔作势就大大咧咧地出门吃饭了。

秋不正半瞎了几年，就算真当一会儿的瞎子也不怎么耽搁他吃饭的嘴巴，两个人挤在店家的角落，周身旁都是满满当当的人凑桌子拼条子拥挤在一块儿，他们俩安静地被包围在角落，谈天说地和窃窃私语的声音都能把这家店里头的空气填满。

秋叶咂摸咂摸嘴里的余味，心说要适应这里的味道估计还要习惯一段时间。他们常年行军的时候野菜包子窝窝头都习以为常，哪里有吃得惯吃不惯的说法？过得好一些了反而这里也不习惯那里也不习惯的，偏有一条受不住福气的舌头，没法娇养，可见真是天生的贱命。

秋叶在碗里低着头戳了半天，开始有些想念自己藏在桑中的辣椒粉了。

秋叶随口嘟囔道：“怎么今天人这么多，从以前开始京中就有这么多人吗？我之前都没发觉。”

秋不正被精心养了三年，吃饭都开始慢慢悠悠的调养式进食，吃到一半停下来歇着，开始去剥桌上配给的干橘果。果子还没到最甜的季节，放进口中当时就把他酸了一下。

秋不正不以为然道：“平日里当然没有这么多，不过近日开秋闱不是吗？各地入京考的学子都挤在了京中，还有看准时机发考试财的商人，凑热闹赶热闹的，再加上中秋将近，零零散散地加起来恰就有这么多了。”

秋叶也就是随口一抱怨，也没仔细听他真正讲的什么，随随便便就“噢”了一声。

像是回应秋不正说的话似的，不需仔细听，也能发觉四周谈论的多多少少都与科举和试题有关，科考期间华京戒严莫谈国事，于是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话题，不是谈论闲杂，就是谈论科考、押考题，划重点。

当下读书上学的女子少见，考学的女子就更少见了，秋叶没上过女学，无论是基础文字功底还是军策论都是秋不正手把手教的，秋不正才华是横溢了，可离经叛道不成体统的墨水更多，他教出来的秋叶也偏离不到哪儿去，正统的板书听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

秋不正把掰出的干果瓣儿随手一丢在嘴里，招手随便喊了一个人，对面墙角刚巧站着一位闲下来的伙计，见着人过来了。

秋叶没做多想，还以为这人吃完甜点要接着吃他那碗金贵的饭了，刚准备帮手，却见这人放了点儿散钱给那伙计，招手叫那伙计道：“小哥儿，得空歇歇着一会儿吗？向你打听点儿事。”

伙计大概也是习惯了外地的商客偶尔会打赏些换些京中近来消息的做派，笑得见牙不见眼，十分熟稔地跑到他们桌旁边，看着是个眼睛不行的客人，还特别体贴地站到他身旁，热情地招呼：“客人可有什么事儿想打听的？京中最近热闹，事儿多得怕都是说不完呢！”

秋不正点点头，就问他：“也没什么，我就是有些奇怪，京中不是才开秋闱吗？算着这几天正是考试的日子，可我怎么听店里头都是学生们在讨论试题的事儿？”

伙计听着抬头看了看四周，平时见惯了人，他方才没上心里去，果然还真如他所说的，坐着这桌子四周的都是些书生学生打扮的人，不难猜出对方的身份。这些学生挑着偏僻的角落好讨论些不太好放在明面上的事情判个“高不高”的见，谁知就这么巧合地把这桌客人挤在了这里。

这些学生们上京来无外乎也就为了这三年一次的大事，可如今正是考试的日子，学生们不在考场里好好考试，反而在外边的饭馆随处能见他们这也“知乎”那也“者也”的身影，也不怪其他的客人会心生疑惑。

秋叶一愣，秋不正说之前她确实未曾注意过，这时再注意去观察，才发觉周身旁的学子多得不太对劲儿，就是说有些人弃考或是失利提前离开考场了，也不该有这么多的学生。

伙计撩起袖子冲二人笑开了：“您二位这一问就知道是刚上京来的客人了，”他刚开口要接着说些什么，想了想又笑开了，“二位入京的时候关口盘查是不是严格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