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京(1 / 2)
虽然华京颁布限入令,目前又是只进不出的封城,但毕竟是华朝的都城,当今天下最繁华最热闹、也是最富有的地方。比之华京,像都邺这样的城镇都显得巴掌大,各方的人对华京趋之若鹜,关口处人只会增多不少。在马车前边,一颗头对着一颗头,一辆车压着一辆车,后头的人还在不耐烦地等,而前头的士兵仍是慢慢悠悠地,一个个抓着通关文牒细细看,把上面的字都要看出蚂蚁来。
秋不正他们俩人一辆马车,卡在城外排队已经等了好一段儿时间。
秋叶坐在马车前边,一手拉着缰绳,来来回回地不耐烦去翻着手上的通关文牒。
他们俩的通关文牒可是货真价实的,由金平官衙发放许可,这也是他们非要改道金平的原因之一。
桑中地皮小,人也多不到哪里去,大半个小镇子的人都在李府上做活,那一天也都难逃毒手。这件事本来就纸包不住火,一天下来根本就藏不住,自他们俩那一把火烧起来后,更加是把这灭门惨案彻底捅了出去。
因为这案子的残忍程度和手段之令人发指、牵连人数数量之庞大,着实骇人听闻、举世少见,一时间整个下江郡都轰动了。
事件太过恶劣,在任期内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李知府又不知所踪,下江太守不知深浅,唯恐掉了乌纱帽,一边哆哆嗦嗦地赶紧上报,一边连忙派人来查探李家之事。
从李府搜出的骸骨堆做一块儿,挤得有山高,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找了几位仵作点人数数都没能点得清。
秋叶叹了一口气,桑中的事情越闹越大,他们俩若是用桑中出身的文牒只会把身份和事情搞得更加棘手,连徐云和李家的产业都只能一应留下,托给了金平中信得过的朋友。
秋叶晃了晃手中的文牒,哭丧着脸道:“云儿肯定要哭死我们了。”
马车里边的人估计是在小憩,过了许久,才听到他拉得慢慢悠悠的鼻音似的应了一声:“嗯。”
秋叶翻了个白眼,腹诽道:“没心没肺。”
他们卡着的是第一道京城关口,要入京一共得过一座京前城市,两道关。过了第一道关口关口,还得走一段的京郊,过第二道关口。入了神武门,才是真正的华京地皮,天子脚下。
华京太大了,平安河穿过其中,恰恰好天然地把华京划分为四个区域,又顺着平安河的支流分成各个小街道。
平安河之上,四通八达地被人们修栈过桥,来来往往于其之上,惹了满身的水汽,袅袅袭人。
到底是皇城,就算是关口外,也能随处可见雕可麒麟缀饰的泽兽,远处的建筑都是巧夺天工的匠心,木制的廊桥上有身着轻纱的佳人走过,好不风雅。
秋叶抻了抻腿儿,耷拉着坐在马车头,远眺是一望无际的山林漫野,再向下,就能听见层层的人声,透露出些许繁华的轮廓,层叠的云雾中,还能窥见隐约的宫阙。
秋不正自打入了北疆就再少上京,除了年节时分和述职,大半的时间都在北疆蹲着。秋叶对京城的记忆自然少得可怜,都是打在秋不正的身边,对这地方也多说不上有多熟悉。
何况今时不同往日,那股繁华和喧闹的活人味翻着个跟头吹拂到她鼻息间,她只觉得百感交集。
他们也没等多久,城门关口排队的人实在是太多,前边的守卫人手不够,他们排了没一会儿就见前边又来了一队官兵,分流帮手似的下到人群中来,直接就开始跟后边排着队的人对号盘查。
马车的位置靠前,正排到秋叶面前,守卫小步跑着跑到马车下晃了晃手,盘问道:“入京几人?来由为何?回省还是上京?非京中百姓出示案牒,无案牒者不可入京。”
秋叶闻言笑着,好脾气应对着官兵:“有的有的,在这呢!”她从怀中翻出几张印纸和一块木牌片儿,“官爷看一看,也都辛苦了。”
——当然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秋叶笑着把一叠东西都递了过去,悄悄地在下头含了一粒色泽并不纯粹的碎银子,一同递到了那军爷的手上。
她笑着道:“这车上就我和哥哥俩人,从金平上来投靠家中亲族,除了贴身事件儿,什么都没带。”
守卫接了案牍,大约也摸出了下头的东西,相熟似的很给面子,口气也放轻了些,好颜色地笑笑解释道:“例行公事,最近京中有大事,查得严了些,姑娘莫怪。”
秋叶连忙摆手:“知道的知道的,官爷多劳,我家也就一届平头,没什么事儿。都晓得,不敢叨扰。”
“从金平上来的啊,”守卫检查了他们递上来的度牒,又见这姑娘穿的都是好人家的绸缎料子,绕着马车转了两圈便算是检查过了。他拍拍马车冲着秋叶道:“例行检查,车上的人也得下来。”
秋叶连忙拦住他道:“哥哥身子不好,不敢受风,让您检查一眼就是了。烦劳大人了,行个方便。”
她一边说着没等守卫回应,便回手撩起了一半的马车帘子,马车空空荡荡的,没有能够藏身的地方,只需一眼便一览无遗。
守卫朝里头一看,马车驾里面空空荡荡地只着一个人歪歪斜斜地靠在窗边,半边落下的帘子恰好挡住了他的脸,只一眼,守卫没能看清,只能看到半条流水般的下颌线和苍白的唇色,感觉得出来这人散着的样子有些虚弱,果如这姑娘所说,能看出是个弱不禁风的病人。
守卫刚还想着多看两眼,秋叶却已经很快地将帘子下了,挡住他探寻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