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1 / 2)
前头的牛驮着秋叶,后头是板车,秋叶手上拎着一连串的缰绳,团成团捆在手上,缰绳分别牵着牛和秋先生的驴,他们不是很急,便赖着闲般,一摇一晃地往回走,幽幽走着山道。
牛身上还挂着两袋掉着水的布袋,一路走过来,留下了一排湿水的痕迹,牛蹄子和驴蹄子来来去去踩在上边,踩得一塌糊涂。
徐云晃了晃脑袋,突然想起那是自己在先生的纵容下从集会上摸回来的两尾大鱼,想早早回家给爹娘尝尝个鲜儿的。两条银尾的鳞片在阳光下会闪闪发光,特别好看,随着牛身的晃动,还会时不时地跳动两下。
秋不正看不清此刻的徐云是个什么模样,干脆上手秃噜一把,摸到了一手的冷汗,这人怪模怪样地凑过来揶揄他:“怎么啦?”
他挤挤眼:“做噩梦啦?”
徐云完全不想理他。
恰在此时秋叶在前头高高地喊着秋不正:“不正经!”
秋不正被秋叶这么一喊,只得放弃继续逗弄徐云的想法,转了注意催促着他家那大爷似的驴子往前头上凑:“怎么?”
“快到都邺附近了,”秋叶下巴指指后头的徐云,“云儿也在这,要绕点远,去看看老爷子吗?”
徐云的外祖李威成,也是将两人引荐入李府的恩人,正在都邺府上当官。他们路过都邺,于情于理都该当上门拜访一番。
而还没等秋不正回答,就听到徐云在后头喊着:“外祖不在!”
秋叶:“?”
徐云说:“前几天阿娘和我提起过了,外祖有事上京一趟,要出门几个月。”
秋叶奇怪道:“上京?”
李威成任职都邺府府尹,身为一府府司府尹,按照当朝的规矩,除了偶尔能偷偷摸摸的回一趟也能算在都邺督管范围下的桑中看看家里以外,平日里是需要常驻在都邺,并不能随意地调动。
除了定期的上京述职,像这些地方府尹想要往京中待事,一般当先向上一级的郡守报备,确认真是有要事上京,再由郡守向上打入京折子。等着通关文牒以及一应文书下来,还需有上京期间接管当地府尹事务的官员到职之后,才能准备动身。这期间前前后后满打满算也需准备上好几月,总之十分麻烦。
可,一来这几月来他们也没听到什么风声,二来徐夫人他们一行人也刚刚着家不久,按理说李威成怎么也不应当在这时候入京......
秋叶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
秋叶皱着眉想了想,只道:“既然老爷子不在,那也没办法。”
毕竟都邺李府算是老爷子办公的地方,半个朝廷要地,府上总会放着些官府的办事文书,这两个秋姓的外人,管事也不好做主叫人留宿。
秋叶捏着眉间想了想:“也好,省得路上拖沓太久,夫人该要担心了。”
桑上离桑中并不很远,他们又走的山路,比官道还要快了半天的脚程。三人一边闲闲地在路上插科打诨,一边朝着桑中的方向走,走得很快,天色尚未见晚,太阳还在晒着,就已经能隐约看到桑中镇碑的影子了。
小村镇宅地皮都是半挂人烟半挂山野,住宅分得很宽,不似繁华城市中的比邻而居,一家一家的附近总有几个空闲田野,邻里常常逛闲打探,却也有些距离。
大约是天气毒辣,又赶巧快到准备晚饭的餐点,镇上街边的行人少得可怜,偶尔出现几道身影,地面上剩下被太阳拉出的三条黑黝黝的影子和庞然大物,周围安安静静。
秋叶拎起领子擦了擦汗,走了一段路,她晒得有些见热了,脖子和额头冒了汗,她不停拿着手朝领口里扇风,却都是无用功,不解暑。
她插着腰环顾四周,被太阳光晒得眯起眼睛不住地嘟囔:“今儿怎么人这样少?”
她是随口一说,可秋不正原本正犯着困,听话直起了身子,突然也觉得今天街上有些安静得过了头。
桑中是小镇,李家在镇上算是高门大户,有许多的生意活计都是请镇上的人来帮忙,是大半个镇子上的东家。
虽然桑中地儿小且民风淳朴,还用不着雇佣院宅护卫一类的看家护院,但平日里劳动的仆妇杂役们却没有少。这一条通往李家的小道上,平日里总是有着几个人进进出出的忙活着,今日却反常的空荡荡的,这才让秋不正觉得路上安静得有些奇怪。
而且秋叶提前给李家里递打了口信,也没见着人出门来接。
他们走到府门前,秋叶抬头,才注意到紧闭着的府门上方,青天白日下,李府大门檐下的灯笼火光却仍在亮。那是夜间为了指明方向而点起了冻腊脂火,此刻在明黄的灯笼里头跳动着,不合时宜的光,让秋叶觉得有些渗人的寒凉。
秋叶楞了楞,又看了四下,具是艳日千里,一点暗色也无。她不由得奇怪道:“他们偷懒吗?今日挂灯笼挂得那么早?”
说罢她抬手就要推门。
可还没等她推开门,手上团成一团的绳子却猛然间缩紧,顺着绳子缩紧方向的力道,她手上猝不及防,被猛地往后扯了一下,撤离了大门底下。秋叶没站稳,左脚踩右脚打了个趔趄,差些摔了。
“你干什么你!”秋叶险险把自己稳住,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后没好气地冲后头吼道:“发什么神经呢!”
往常总是摊着的秋不正突然反常地板正了身子,因为急促,被刚刚的动作拉得朝前倾倒,压得身下的驴子不耐烦地一下一下尥蹄子,在原地来回地躁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