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异界狂欢 (三)(2 / 2)
至此小释与惜有乐的不夜城之行也告一段落了。
月亮隐匿,当最后一抹亮光消失天际时,幽蓝的天空被深深的夜幕笼罩住了。
秦桑抱着失去意识的小释离开不夜城,一御剑疾行未作片刻停留。
秋风从头顶掠过,牵连着衣衫飘摇,秦桑拂袖拨开眼前萦绕的浮云,目光扫过怀中睡颜恬淡的小释,像是仿佛联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回忆般,露出了丝笑意。
而后又悔恨似的收起嘴角那抹笑容。一时表情转换之快,不禁使人好奇。
若是小释见着他那浅笑悠然的样子又会作何想呢?
“唔……”正当秦桑抱着小释走下长剑时,小释也恢复了意识。刚睁开眼冷不防地对上秦桑清冷的眸,惊得小释登时睡意全无。
“你倒是醒得正是时候,再晚一刻,就把你扔进死人堆里。”
秦桑冷冷的声调总让小释感觉到一种难言的不安,但比起这个更让小释害怕的是他所说的话。
四下环望一遭小释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地方。尽管暗夜看不大清楚,但小释还是能够确定前方无疑是一片修罗场。
秦桑不再开口,径直走向暗夜深处,小释抬脚追了上前去,刚走了几步一股冲鼻的腐烂尸臭立即夺面而来几乎将人的嗅觉剥夺殆尽,小释不由得掩住鼻子。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籍着云间漏出的几缕月光,小释看清了脚下,一具具凄凉的尸体横陈,尸身上鲜血已经半凝固了,呈现出深黑色,伤口正在化脓的恶臭。
小释急忙捂住嘴巴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恶心感,却是无法将视线从他们身上挪开,这些尸体宛如泥人般,枯槁的长发缠绕脖颈,张着嘴,摊着胳膊,甚至让人怀疑他们曾经是活生生的人。
这人间的炼狱场!
这场烙印在原本就比任何人都怕看到残酷景象的释的脑海里,成了常年挥之不去的地狱景象。
小释开口想要叫住走在前面的秦桑,迫切地想要弄清楚当下的状况。
张开嘴却没发出声,这才想起秦桑那家伙给自己施的禁言术还没解!
小释摇摇头,心想就算可以开口询问,也不见得秦桑会理会自己。
只是想想现状,小释就很无语。
不说被敌人掳走,心力交瘁之极一时昏迷,还得跟在敌人背后走上这么条修罗道,小释只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进水了。
阵阵阴风挟裹血的气味呼呼掠过头顶。
小释环抱着双臂瑟瑟发抖,单薄的夏衣无法抵御秋夜的冰凉。
也不知在这迷雾中走了多久,忽然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见秦桑并未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小释也只得迈着大步跟着。约摸小半时辰,终于走出了那片迷雾。
两人辗转踏上条官道,登时一座城池矗立眼前,城楼火光杳杳,城门不见守卫。
秦桑径直抬脚便进城去了,小释也急忙赶上前,穿过城门时不由得抬头瞥了眼城楼,恰好见城上的匾,楷写三字:沂阳城。
这里竟是沂阳城!?小释心下大惊,原来早已离开不夜城了吗?究竟是如何出得不夜城的?一时之间有点懵了!
小释憋着一肚子疑问又不能去问,只好默不作声地走着。
行了几步,才发现这城里的光景也是荒凉之极!虽说是夜间,但这偌大的城毫无生气的阴冷确实太不寻常!一时间方才迷雾中的具具尸骸蓦地浮现在眼前。
莫不是那些死者竟是这城中百姓?!
这一猜想又把自己吓了一跳。
方才见着的那些尸体大多七零八落,首身分离者不在少数。
那般骇人的死相想必不是疟疾瘟疫之类的天灾?那难不成是人祸?是有什么人出于某种原因屠城抛尸?小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如若真是那样,那这座城岂不是危险之极!
不禁抬眼望向秦桑,雨夜中濛濛水汽氤氲了他的青衣,一味前行,头也不回。
诶,怎么说自己也是他劫来的人质,就这样放着就不怕我偷跑了。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我逃跑与否?
小释扭头想想觉得后者可能更合理。
就在小释摇头晃脑思来想去的时候,原本淅淅沥沥的微雨顷刻间变成了瓢泼大雨,哗啦哗啦自头顶泼下当即浇了个透心凉。
这下,小释再也顾不上东想西想,拔腿追上秦桑。
两人在这沂阳城中穿梭,绕过长巷,渡过护城河,几经辗转蓄来到一座寺院跟前。小释扯着早已湿透的衣衫,立在廊檐下不住地抖啊抖。一边打量着这寺院。
秦桑这才扭头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小释:“一会不要多言,哪怕听得一声叹息,你就永远都别想再开口了。”
还说什么不要言语,你倒是把那禁言术解开啊!小释的内心悄悄地这样呐喊。
……
震耳的雨音笼罩着寺院灰暗的庇檐。大雨潇潇,敲击着这座古老的寺。
积在寺内绿树上润泽的雨气,一切都鲜艳欲滴。
湿润的空气里散发着些微血腥与翠碧混合的气息。
小释跟随秦桑略微加快的步子,穿过大堂,沿着铺着小石子的小道至中庭。
庭内亦是溢满了雨水,流水漫过一枚枚石子,微微闪耀着的青灰色的背脊,汩汩流泻。檐角沾着露水的蜘蛛网也泛着微红灿烂着。
转过回廊行至一厢房,秦桑便停下了脚步。垂眸不语,修长的手握住门闩,迟迟未推开那扇门。
释虽疑问满满,也没催促他。
于是两人就这么立在廊檐下。
正当释盘算着还要傻站多久时。
忽地,自厢房内间传来一声细微的咳嗽。
秦桑却像是被惊到一般,当即匆匆推开房门,潮湿的门扉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发出沉闷声响,混杂青蓝的夜气乘着风一起涌进厢房。
释前脚刚迈入屋内,立刻反扣住木门,这才将冷风阻绝在外。
回过身时,不曾想看到接下来这一幕。只见秦桑正抱着一个人,神色间具是无措。
隔着不远的距离释看清了秦桑怀中的人。只是一眼,释就再难移开视线。
一袭水墨花纹单衫,腰间束着纯白履带,于男子而言,清瘦至极的身量。
似沉眠的睡颜,眉目韵致,纤妍洁白。静静倚着秦桑的肩,散开来的漆黑长发愈发衬出一张雅洁的面容,自有无言的风雅。
美若樱,雅如兰。
小释的脑袋里蹦出这六字,只觉得契合无比。
“咳……”又是一声轻咳。沉眠的男子,并未睁开眼,恬然的睡颜却似忍受着什么疼痛一般。
而这轻不可闻的咳嗽却牵引得秦桑眉目间的不安加深了几分,于是更加用力地拥抱着他。紧紧搂在怀中。
这一幕,入小释眼里来,却觉得两人间似萦绕着莫名厚重的感伤,沉寂地令人忧郁。
啊,这个人于秦桑而言,是无可取代的吧。释不禁这样觉得。
因为,自己也曾见过那样的眼神。
在瞳的眼里,在小七哥哥的眼里,小释都曾见过那目光。那神色里混杂的不安,心疼,些许无措。
至今小释也未曾真正懂得。
恐怕自己也早已错失了理解那份心情的机会。
这个想法忽然地闪现,无由地惊了自己。释摇头苦笑,背过身不再去看两人。
这一切的一切,如暴风疾雨铺天盖地直奔着小释而来。
孤身一人,手足无措。
等待着小释的只有无尽的疑问。无尽的煎熬。无尽的日夜。
这无尽长路,自己究竟要浪迹至何处?
释,在心里这般叩问自己。
回答,只有阵阵雨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