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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都市言情 >和你看烟火 > 52 【茫茫】我想要的生活

52 【茫茫】我想要的生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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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活着就容易忘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每个人都是如此。拿我来说,十几岁的少女时代,渴望脱离小小的润城,憧憬轰轰烈烈的恋爱;跨过成年的门槛,却越来越想要稳定,想尽可能留住身边的一切,人也好、东西也好,害怕失去;走过象牙塔的日子,半推半就进入社会,所有的指标顿时被物化了,公司与年薪、消费与存款……你会发现这不过是一个数字的社会,真正想要的东西,却好像没有了。

两年多来我兢兢业业地工作,严格计算着每月开支用度,规划着存折上的一笔笔储蓄,为的不过是让我和吴女士脱离市中心几十平米条件简陋的月租房,付得起哪怕是一套在郊区的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的首付。遥遥无期。二〇一四年秋天,吴女士却瞒着我做出了惊人之举。我们从前在润城的新房告别了最后一位租户之后,吴女士一转念,就连同我们在月鹿街上的房子一起卖掉了。润城和杭州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房价也不断攀升着。吴女士说反正我们已经不会回去了,还留着房子做什么。她想为我买房子的打算助一臂之力。可是这一年年底,我却任性地辞了职。辞职那天,我在静安嘉里中心疯狂购物,好像是要挥霍光资本主义的所有好处。然后我傍晚回到家,和吴女士说:“我失业了,要靠你养了。”

回首这一整年,我都过得混乱不堪。

年初,我仍然滞留在布鲁塞尔。上一年年末的地铁站恐怖袭击扰乱了整个城市,周兆云受了严重的外伤,整整一个月都躺在医院的紧急病房里。一同来到布鲁塞尔的同事都已经纷纷回去,只有我坚持留下。那时候我知道,流言一定会四起,挡也挡不住,所以我宁愿留下,等待他的醒来。到二月中旬,他脱离危险,我也终于能够随时看望他。他醒来见到我第一句话是:“林茫,你怎么还在这里?”周兆云还需要几个月的静养,不久之后他爸爸的秘书飞到布鲁塞尔,说他爸爸希望他回国内疗养,周兆云以飞行距离过长为理由拒绝了。秘书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去的几个月里,是我们短暂的温馨时刻。周兆云终日躺在病床上,每天等待我的探访。四月末,恐怖袭击的主犯被逮捕。那天我和他一起在病房里看着电视新闻,我突然想到什么,冷不丁问他:“周兆云,袭击的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对我说过什么?当时太嘈杂了,我好像没听见。”周兆云愣了愣,说:“我没说什么,你听错了。”

他的母亲的来访是在六月,距离变乱过去半年之后。据说她一直在巴黎,却到此时才得到消息。我见到她的第一眼,算不上雍容华贵的妇人,但举手投足依然优雅端庄。我没有听他们谈了什么。周兆云的母亲在布鲁塞尔待了三天就匆匆离开。临走的时候她叫上我,一开口就不怎么客气,说道:“你要知道是你害了他,如果他因此落下什么终身的毛病,那你就要负一辈子的责任。我不想去计较为什么他会和你一起莫名其妙出现在地铁站,但是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他的助理,只是他的下属,不要跑错了位置,更不要异想天开。我话说到这份上是难听了,不过希望你能记到心里。”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虚无。我不知道王子与灰姑娘式的偶像剧里女主角是拥有怎样的死皮赖脸的勇气,可我知道我没有。

七月份,接到吴女士的电话,和我说起我当年的初中同学宋凉要在北京结婚了,寄来了请柬。在吴女士的记忆里,她只会记得那时候我们是如何帮宋凉找医生治疗她的自闭症。也许所有不知情的人都会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因为年岁渐长而慢慢疏远,直至最后没有了往来。可是我和她都知道,事实并不如此。

高考结束的夏天,蒙太奇和李正述在一起了。两个人经历过三年的铺垫,克服彼此心头的难关,成就了一场看似难以置信的奇迹。作为两个人的朋友,我为他们高兴。启蒙的小圈子的游戏至此终结,不论是天行、阿凉、顾清以至于茫茫,都成为启蒙的铺垫。李正述由始至终不是他的小圈子里的人,因为李正述对他而言,和我们并不相同。

他们就要携手去日本,而我也要去赴阿凉最后的约期,尽管赴约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那会是我们从今以后这么多年的最后一面。

地点是老地方,润城富士路的拉面馆。我走到店门口才注意到贴着一张出售的公告,方才意识到自己也有很久很久没有来了。阿凉在里面坐着等我,老板亲自过来招待我们。我说:“你的拉面馆怎么要永远关门了吗?”老板说:“我还是不希望自己的人生被限死在这么小的一个地方啊,尽管可能你们会觉得不舍得,对不起啦。”

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阿凉开口说道:“青春总有一些标志性的回忆,比如这里。现在,这里也要不见了,像我们的青春。”

我开口叫她。

她打断我,说:“茫茫,今天你就先听我一个人说好不好。看上去,好像这里是专属于你和启蒙的回忆的地方,后来你们都不常在润城了,就变成我常来的地方。可是其实不是这样的。我第一次来这里,应该比你们都早。你忘记了吗,你和我哥哥在这里遇见的,而我在那之前就来过这里了。茫茫,就算你之后遇到过了很多人,谈过很多恋爱,你也不会忘记他的,对不对?对我来说,同样如此。所以啊,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是恨你的,非常非常恨你……你先听我说完吧。你轻而易举地抢走了我的哥哥,却那么容易就把他抛弃。然后你找到我,重复了相同的戏码。那个时候,你带我走出自闭症,成为我的朋友,我并不感激你。你做的一切都让我很难受。我曾经想要自杀的时候,也不是因为对哥哥的死感到愧疚,是我不愿意再活在你的阴影下。所以我曾经很想和启蒙单独在一起,我们聊天,他鼓励我,好像没有了你的存在,很自由。可是我很快就发现了,他也不过是把我当成你的朋友,所以才和我做朋友。你用尽了一切办法,把我置于你的牢笼中。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后来我终于想通了,你比我更缺爱。我可以接受你们一个个离开,也照样高中三年过下来。可是你不愿意。李正述,还有从前的那个顾若怡,他们都是启蒙的朋友,不是你的,可你还是一个个都接受了,因为你才是最不愿意成为一个人的那个人。茫茫,像我一样吧,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吧。”

我们之间长久的沉默。

良久,我说:“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却把我们变成了这样。”

阿凉说:“我不是像从前很多次那样在和你吵架,我只是在和你告别。这段时间以来,我想了很多,我决定不再搅进你们的浑水了。茫茫,每个人都会面对很多很多的告别,蒙太奇和李正述也不会陪你一辈子的。如果你一定要我做恶人,那好,我告诉你。当年宋励死之前是要去找你,可他不是去哄你的,他是去和你做最后的了断的。他根本就不爱你。蒙太奇不也是从没有爱过你吗?”

啪的一声,我一个巴掌清晰地打在她的脸上。

她没有反应,继续说:“林茫,这个巴掌是我欠你的。来,吃了这碗面吧,吃完我们就不再见了。”

我的眼泪在那时无声地奔涌出来。阿凉埋着头吃面,很久,听到她那边的啜泣声。在那一刻,我做下了决定。

我起身,转身,走出。富士路的路牌立在路口。我再也没有回过头。

路过医院附近的花店,想给周兆云买一束鲜花的时候,又想起了吴女士说的宋凉的婚礼。很长时间以来,我不曾去想过她,所以也没有想过她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决绝,以致把我逼到不得不那样做的绝路。然而讽刺的是,她所说的那些话,这些年里,都一一在我身上印证。我努力想抓住的,最终让我孑然一身。

那天,我在礼品店里挑选了一个最贵的礼盒,跑到邮局想要寄掉。等到填写收件地址的时候才想起我并没有地址,只能写了我家。然后又瞥见之前买的鲜花里有一张空白卡片,一转念就拿起笔想要写字,一边和柜台里的职员说wait a second。人家催得急,我不及多想,只是简单写下了“祝你幸福”几个字,然后匆匆打包。回过头给吴女士打电话,叫她问一下对方的地址,帮我转寄过去。

回到医院,周兆云正在吃早饭,说:“你怎么才来啊?”拖长了语调,十足像个孩子。这段时间,周兆云变成了没心没肺的阳光大男孩,一个帅气的傻白甜。他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痊愈,恢复。终于再也没有理由拖延回国的归期。

拖到十月中旬,我们不得不动身了。走的时候帮周兆云办理出院,他说:“林茫,一年前你还总想着快点离开呢,现在来这里都超过一年了,你也是很留恋的嘛。”

我说:“明明是你不肯走。”

他说:“因为世界上没有一个更好的时间和更好的地方能够比得上这些日子的我们。和你分开的几年里,我做梦都想过这样的生活,每天起来就能看到你,没有人打扰。”

我背对着他,不做声。

周兆云说对了,布鲁塞尔的一年虽然经历恐惧,却可能是我人生最好的一年。再度回到上海,回公司上班,什么都变了。两个月里周兆云仍然定期去医院检查,在公司的时间很少。他受伤的那段时间公司已经有了代理总经理,这让我们回来之后的地位也异常尴尬。

曾经我最最不惧旁人的眼光与议论,可是现在我低头了。当我和周兆云的关系变成了别人口中的不正当关系的时候,我知道我不能去解释,可我也无法接受。在那个时候,另一件事情发生了,又开始打乱我的生活。

那是某一天下班,回家路上一种莫名被跟踪的感觉时隔多年重新出现。高二时的记忆与布鲁塞尔地铁站的恐惧全都袭来,我想也没想就开始狂奔,跑回家中,锁起门。吴女士正坐着,叫我过去,表情严肃。然后,她不知怎么就把她多年来守口如瓶的关于父亲的事情告诉了我。她告诉我,我的父亲叫林育生,是一个杀人通缉犯,他已经逃亡了十八年了。

我很快意识到什么,说:“林育生……他是……”

吴女士说:“你还记得吧,二〇〇三年你的朋友包行天遇到的事情。”

我的思绪混乱了,说:“他真的杀了人吗?”

吴女士说:“林茫,我相信他,你什么也不记得了,所以我不能要求你也相信。可是我和他相处过那么久,我相信他。这些年里我们家断断续续有被警察骚扰过,我都拦下来不让你知道。可是你也大了,说不定哪天我就会走,所以总得告诉你。林茫,如果我死了,你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在我还没整理过来的时候,敲门声响。然后,那个声音传过来:“你们是林育生的家人吧?我叫何彰诚。”那个隐藏在我背后很多年的人终于现身。

我和吴女士都警惕地看着他。

他说:“我并没有恶意。其实不只是我,你们家被警察监视了很多年了,就是为了林育生。所以我也确实知道,这些年里你们和他没有联系。不过隐藏得再好的人也终归是会露出马脚的,尤其是今时不同往日,林育生被捕只是时间问题。”

吴女士冷冷地说:“他的事早就和我们母女没有关系了。”

何彰诚笑了笑,说:“我马上就会抓到他的,所以我想提前知会你们一声,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太激动。”

从那一天起,我的世界就乱了分寸。尽管什么也都没再发生,我的心绪再也没有正常过。我依然与周兆云时常见面,却不会把我的事情告诉他半个字。

然后有一天,我受够了,任性地辞了职。在嘉里中心挥霍了一通以后,我突然很想离开上海,去随便什么地方也好,待多久都好。

可是那一天,那个人出现了。

当我认出他的那一刻,我吓傻得一动不动,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这个人失踪了十一年,所有人——当然也许并不是——都淡忘了他。他是我最初的朋友,包行天。

包行天说:“嗨林茫,好久不见。”

我说:“你……你还好吗?”

他点头,说:“挺好。我是来找你的。”顿了顿,又说:“事情你都听启蒙说了吗?”

我微怔:“启蒙?”

他看着我,说:“噢,我以为你们见过面了。几个月前我给他留了信,告诉了他一些关于你的事,我想让这作为你们重新见面的契机,不过看来并没有帮你们见面。”

我忽然开始明白过来,想起十一年前包行天最后出现的身影,是在润城医院和林育生一起离开的场面。我说:“如果你想说的是我父亲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他说:“啊,好。”又说:“林茫你别误解,我不把你爸爸当作是仇人,他对我很好,我也相信他不是杀我父母的凶手。不过人生真是奇妙呢,我们那个时候竟然成了朋友。”

“包行天,”我说:“对不起。”

他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倒是我凭空消失这么久,对不起你们。”

我说:“不,真的对不起。你消失以后,我们虽然难过,但是很快就向前看了。只有启……蒙太奇,他一直不肯忘记你。那个时候,我以为你遇害了,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劝他忘记你。对不起。”

他说:“林茫,不要为死去的人难过,你做得对。我不是包行天,我已经是程迦了。幸好启蒙身边有你,还有李正述,你们都是他爱的人。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这次来找你,其实是想和你说,我联系不上林育生了。他生病了,已经跑不太动了,我很担心他。我想他可能会在最后关头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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