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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正述】长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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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流逝具有相对性,过得快或者过得慢全部取决于自己的想法。比方说,当我和我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七年都太短;当我们分开的时候,三个月都太漫长。

我的名字是李正述,我父亲说《论语》里有句话是“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于是他以一“正”字定之,寄托他对我的人生理想。我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土生土长的杭州人。他们以一种并非霸道却春风化雨似的本事对我施加他们的影响力,努力把我培养成他们理想中的样子。于是我几乎是完全复制着他们的人生轨迹在成长,上他们上过的学校,学习他们所擅长的知识领域。甚至于为着这种执念,我选择了去父亲的高中母校上学,那所学校在杭州一百五十公里外的宁波,可是他们把这件事看得如此理所当然,甚至没有表露一丝不舍得。

按照他们的计划,接下去我会在大学考入北京T大,念完四年本科然后去斯坦福念PhD,在那里遇到人生伴侣,最后以高身价被请回国内。对我而言,重要的不是思考这些是否正确,而是我能否实现。

可是人生总是戏剧性的,如此按部就班的生活却在其慢慢形成的过程中,就已经在一点一点消解。第一步,是我遇到那个人。

他的名字叫蒙太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自己叫启蒙,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个名字的特殊性。那个时候他似乎只把我当作萍水相逢就此别过的陌生人,我亦然。然而随着生活慢慢地演绎推进,我开始不知道他对我而言是怎样一种存在。起初我自己也不能理解我的诸多反常之举。比如,我偷偷藏起他的朋友从远方寄来的书信,却又试图和他的朋友们走近,探寻他的过去。但是也仅此为止了,我并没有做出更多破格之举。我依然选择理科与他分道扬镳,依然首先选择了考取T大的机会再等他的回应。总体而言,高中三年中,我的一切尚处在可掌控的范围。

直到高考查分的那个夜晚,我所信以为赖的一切完全破碎。我听到了一番预料之外的话,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震惊。相反,我好像是醍醐灌顶,终于明白了什么。理性如我,却在那个晚上做出了理性之外的事。我追上他,和他说,试试看吧。我对他说,我们任何时候都需要直视自己的内心,这句话何尝不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呢?我始终遮蔽着自己的内心,不去思考究竟想要什么,才让这三年在后来看来过得那么快。

那个时候,我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原来我想要的,只是一种定型化的生活,我想要蒙太奇的陪伴,仅此而已。

从那一天起,我就完全脱离了父母给我预设的轨道,开始任凭自己的意志生活,尽管后来我们还是分开。

二十七岁这年早春,我就要迎来似梦般的婚礼。我与未婚妻唐小阮相识两年多,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却是彼此适合建立家庭的对象。大学时代的我是激进的,认为建立家庭并非必要,当然这很大程度受到我和蒙太奇关系的影响。步入工作以后,尽管我没有来自家庭的压力,却也无形中感到了这张大网想要网罗进所有人的恐怖。

不过结婚的计划却来得那样仓促。唐小阮应当是在北京见到宋凉结婚后开始有了这样的心思。我一直不自觉地拖延着,然后就到了新的一年。刚过零点的时候,我和唐小阮在人头攒动的五四广场人挤人,在这种情况下我接到他的电话,艰难地挤到人群的外围。他问了一个让我哑口无言的问题,并很快挂断电话。

我想到,在一起的那几年,我尽情挥霍自己,却没有真的想过他的问题,关于我们感情的起点。我有很多个机会可以告诉他,我其实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有了感觉。我更应当告诉他,他以为可能已经死去的那个朋友,其实还活着,在远方默默地关注着他。我还应当告诉他,高一那年夏天,我只身前往四川崇州见到了包行天,他已经改名叫做程迦,我没有勇气与他相认。

我很快意识到,蒙太奇一定已经见过了包行天,所以才能猜到我的行为。于是我再次拨通他的电话。我问他是否已经见到包行天。

蒙太奇过了很久才回答说:“李正述,其实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这样做,可是你剥夺了我这么多年的一点点的知情权,只是这一点,我就不能原谅你。”

我说:“因为我爱你。当你终于看起来能够淡忘了过去的时候,我不愿意再旧事重提。那时候也好,去年也好,我都太克制了,你也是。”

蒙太奇说:“不是克制,是放下。我放下了他,也放下了你。”

我说:“自欺欺人。”

蒙太奇说:“我该对你说的话,四年前就说过了。你不是都快打算结婚了吗,我爸以前说,成了家的男人就得拿得起放得下了。我离经叛道,可你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不是吗?今天我不该打给你,对不起。你的号码怎么一直没换,在东仙的时候我随便一打就打通了。你还是换个我不知道的号码吧,这样我发起疯来就不能想打给你就打给你了。”

他再次挂断电话的时候,唐小阮也终于从人群里挤出来,向我伸手。我牵过她的时候,和她一起回家。

一个星期后,我们开始讨论婚礼。

很长时间里,我们彼此是尴尬的。

第二天早晨,我去他们家吃早饭,迎面看见他从楼上走下来。他瞟了我一眼,然后默默低头走到饭桌边上坐下。他妈妈一边煎鸡蛋一边说:“李正述你和他坐远点,昨天夜里下那么大雨乱折腾,把自己折腾成感冒,喜事也变坏事。”

他爸爸在一边看报纸,插嘴道:“你少说他几句吧,高考考得挺好还不能放纵一下?”转头又来和我说:“你好像也考得很好吗?不错不错,两个人又可以一起上大学了。”

他妈妈关了火走过来,说:“蒙太奇,幸好你能遇得到李正述这么靠谱的人,否则你在宁波三年、又要去北京四年,没有他谁能照顾好你?”

蒙太奇用鼻音说:“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我都多大了。”

他妈妈说:“得了吧,你从小娇生惯养习惯了,一身毛病。”

蒙太奇翻了白眼就没有再说下去。我始终没有插嘴他们家人的对话,虽然类似的对话在过去两年里我也看过不少,不过现在却很难表现得自然。

饭后告辞之际,蒙太奇妈妈忽然问起我们暑假的打算,说我们怎么不出去玩玩。蒙太奇说:“不要,我就想在家睡觉。”他妈妈哼了一声,然后问我。我看了看蒙太奇,说:“其实我在计划和几个朋友去日本几个礼拜。”我看见蒙太奇飞快瞥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装没事人。他妈妈则说:“让蒙太奇和你一起去吧,他就该多走走。”

出来的时候蒙太奇跟着出来送我。从他家到我家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我们都默契地沉默着。走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终于说:“你要进去吗?”然后他就跟着进去了。

他在客厅坐下,打开电视机放出声音。

我说:“喝水吗?”

蒙太奇说:“不了。”又说:“都淋了雨,就我一个人感冒了。”

我不知怎么就说:“所以你要被照顾啊。”

一时又尴尬,只剩电视机的声音。过一会儿,他看似不经意地说:“你们班要一起去日本啊?茫茫没跟我提过。”

我说:“还在计划中,没跟人提过。”又说:“你要去吗?”

蒙太奇说:“你们人不够的话我就凑个数呗……你干嘛?”

我突然坐到他身边,挨得很近的那种,让他一时吓了一跳。我说:“我们不能再像高中时候那样原地踏步了。如果只是相互陪伴,那和高中又有什么不同?”

蒙太奇说:“那你……想要怎样?”

我说:“你有经验吗?我也没有。可我们总得往前走,所以就让我来做那个走在前面的人吧。”我顿了顿,说:“我们一起去日本吧,就我们两个。”

婚礼是一场迎来送往。我和唐小阮共同拟定宾客名单,我邀请的人里一半是在青岛的好友与同事,一半是人在异地的旧时相知。蒙太奇,林茫,宋凉,李渊源,很多个名字就这样自然地烫金印刷在请柬上,看似并无不妥。

然后倒计时变得格外缓慢,一天一天流动。开始筹备婚礼之初,我来到北京找他。李渊源开了门,告诉我蒙太奇去年年底就离开了北京,不知去向。他想留我吃顿晚饭,再好好叙叙旧,我婉拒了他,说,过不多久还会再见的。

然后就到了婚礼前夜。

人在异地的宾客在白天陆陆续续抵达,有的人直接打车到了市内,还有的则需要我们接送。早上九点钟,我在流亭机场等来从上海飞过来的林茫。她一个人背一个不大的包走出来,自然地和我挥手。我把她接上我的车,她坐在后排休息。路上她说:“没想到你专程接我来了,两年半没见了吧,你看着还挺好的。”

我说:“能从你那儿听到好话,太不容易了。”

林茫说:“我不是专门来挑刺的,也不是来指责你什么。我想说的话,一二年同学聚会上就说过了。我这次只是来当客人的。”

我说:“那时候你不是和周兆云一块吗?怎么他这次没来?”

林茫说:“他只是我的上司。我去年年底辞职了……别问我细节成么?”

我默然。过了会儿,又说:“这次他应该也会来,下午我朋友去接他。”

林茫沉默几秒,说:“其实你不必专程和我说,反正到时候也会碰着吧。你不就想把我们都聚一块儿么,但我还是来了。”

我把林茫送到长春路的酒店就告辞。临走的时候她问我:“李正述,新娘在哪儿啊?我想见见是什么样的女生。反正你今天是不能见她的。”

我说:“去她家吧,地址发你。”

告别林茫,回到婚礼会场继续布置。会场其实是个饭店,却被我们布置成了类似教堂的样子。大学有一年冬天,我和蒙太奇一起到广州,在越秀区的圣心堂,他笑着对我说,可惜我们不能结婚。

没有多想,又要去机场接李渊源。他和孟晓钰一起从北京乘高铁过来。下午两点钟抵达青岛北站,这对夫妇一起坐上后座。李渊源和我打了招呼,说:“上回你来北京我们也没好好叙旧,可惜了。”又说:“他到了吗?”

不待我回答,边上的孟晓钰就抢话道:“什么他不他的,人家没名字啊?你一个外人在怕什么忌讳。”

李渊源不语。我干笑,道:“孟同学脾气不减当年,不错。”又道:“他晚一点就到,我让伴郎去接他了。我伴郎说起来你们也认识,当年你们法学院同一级的,董洲。”

李渊源道:“我倒是听说他毕业以后到青岛了,没想到和你成了朋友。”

我笑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更何况我们的圈子更小。”

一路无言,抵达另一座酒店。将近傍晚,累了一整天的我,收到董洲发来的短信,约好在香港中路的韩国火锅店小酌。一见面彼此不约而同喊累,然后笑笑。等水开的当口,我问他:“人你接到了吧?”他笑笑,道:“没出差错,你放心吧。”

几杯酒下肚,彼此微醺,也聊得开了。董洲忽然对我说:“李正述,我可是你的伴郎,咱们先讲清楚吧,这婚礼你要是不想办,你得提前知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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