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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Amy】后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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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岛生活多年,却一次都没再回过东仙。四年前东仙撤销地级市,正式划入与之联系越来越紧密的日照,对我来说就像是过去不复存在。然而我无动于衷。

日照火车站的变乱在这年年底总算真凶告破,使整个北方不再人心惶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幕后策划这一起恐怖袭击的人,是一个三十九岁的社会精英,有八年旅居德国的经历,十年前以特殊人才身份被特聘回国。电视直播了一段对他的采访,当记者问起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他嘴角勾起笑意,说道:“我只是想试试看以我的能力能做到什么地步。”那一幕令我不寒而栗。在那之后,我终于想要回一次东仙,哪怕已经没有故乡的痕迹,哪怕已经没有人等着我。

二〇一五年一月,我一个人乘火车抵达东仙。火车站位于东城,雪湖之滨。几条“永”字路由南向北铺展开来,是东仙最热闹之地。而站在雪湖之东遥望对岸,却是一片灰暗色调,杂草丛生的荒芜之地,相形之下简直荒诞。几十年间,雪湖两岸完成了一座城市的惊人的两极化发展。

火车站的广场上,巨幅屏幕上正在播放访谈节目,是对几位市人大代表的采访,围绕的主题正是关于日照火车站案件前后及其影响。镜头一转,转到一位中年女士身上。我看到屏幕上的字幕,登时一愣。

第二天,我联系到她,来到她在东仙的住所。她的秘书领我到内室,不过早上□□点钟,她已在伏案工作。秘书叫了她一声,她抬起头来看向我,眼光幽深而静默。然后,她示意秘书出去,对我说:“过来坐吧。”

我在她对面坐下,有些局促不安,开口道:“这么多年不见,您完全不一样了。我昨天到东仙,在火车站广场看到你的采访,才知道你已经是人大代表了。”

她放下笔,说道:“我从我父亲死的那年开始接手家族的事业,也确实见证了许多有理由被人恨得牙痒痒的黑暗的事,所以有一天我开始思考,我能够做些什么,让自己心安也好,然后我就开始了从政。”她顿了顿,继续说:“说起来,这一切都该要感谢我在铜雀巷的那些经历,让我真正见识到一个……我不曾想象过的世界。”

我说:“您到现在还是称呼自己叫安田,我昨天看到字幕上你的名字。”

她说:“起初我只是这么叫自己,后来终于正式改了名字。那是我年轻时候对一个人犯下的最大的错,我永远不能忘记。不说这个了,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吧?”

我说:“我已经成家了,孩子都两岁了。”

她说:“噢,那很好。徐深,你真正想要问我的事,现在可以说了。”

我微怔,道:“你知道了。”

安田太太叹了口气说:“你可能不记得了,九年前我们见过面的。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可是现在,我们面对面坐着,心平气和地说话。”

开春季节到来的时候,整个寝室都是懒洋洋的。那个学期的周四下午,寝室四个人都没有课,竟都窝在寝室里不出去。什么也不想做的时候,秦艾萝会拉起她的手风琴,短短半年多她已是校艺术团骨干。而我们则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一边聆听。拉的人和听的人都倦了,便不约而同回到床上睡觉。有一回出去倒水,无意间看到室友小陈在看一本《喧哗与骚动》,后来便不自觉与她聊了聊意识流文学,才发觉她的文学素养远远超过自己。我说:“你不去念文学真可惜了。”小陈微微一笑道:“我确实想转系读文学。”

北京下过第一场春雨之后,林诀来学校看我。去年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曾是紧密无间的亲人,互相扶持度过母亲离世的灰暗岁月。自从我上大学的这近一年里,我们却很自然地聚少离多。新年里他匆匆回家小住了几天,然后就马不停蹄地离开。林姨说他现在在青岛,但具体做什么工作不得而知。这一次他来看我,又变回从前邋遢的样子。

我说:“你这个样子怎么交得到女朋友啊。”

他迟疑了一下,说:“找不到也不要紧,打一辈子光棍也好。”又说:“林艾,我见过齐见了。春节的时候在大连碰到他,我问起你们之间的事,他并不知道你带回家的那个男朋友。”

我说:“聂树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说的是来大连以前。”

林诀说:“我不想也没资格过问你和齐见的事,只是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多一个人保护总好过自己一个人。”

我笑看他,说:“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倒是你,林诀,赶紧给我找个嫂子吧。”

林诀第二天离开北京,他坚持不让我送他到机场。和他告了别,心里空落落的。于是生活如常,平稳前行,直至某一日早晨百无聊赖地坐在中宏课堂上发呆的时候,手机震动,打开来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徐深,速至北医三院门口,有要事。

我心里一惊,快速思索着这会是谁的诡计。齐见、聂树、林诀,一个个名字从脑中出现又删去。这个知道我手机号码并知道我的过去的未留名字的人,仿佛张开了獠牙向我发起了进攻。

我微一定神,收拾了东西小声从后门离去。一直到下了公交车,我都不知道发给我短信的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魔怔般赴约。

直到我来到北医三院门口,看到等候在那里的一个身影。然后我突然笑了。那个人看到我,仍然停留原地。我走过去,说:“好久不见,孙驹。”

五月二十日晚。

漆黑一片的梦里,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脸。先是高大的背影,然后渐渐转过身来看我。我努力地唤他,却追不上他就此远去的步伐。他是我一次都没见过的父亲,一个只活在他人口中的形象。小的时候,母亲几乎没有提过他一个字,哥哥偶尔会和我说起他对父亲的唯一印象,个子很高力气很大的男人,却始终挂着笑容。后来,我在一个个其他人的叙述中听到了各式各样的对于父亲的描述,却越发模糊。我清楚地知道,在很多个瞬间,我恨透了他,恨他不仅抛弃了家庭,更恨母亲与哥哥所遭遇的一切、以及我现在所面临的,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醒来的时候,车外仍是一片昏暗。我打了个哈欠,说:“一整天在车里,坐得累死了。”又说:“到哪里了?”

开车的姜城说:“刚进天津市区。”

我笑了,说:“得,就这样绕圈转吧,又回来了。林诀让我去找新民药店姓严的,老爷子又让去塘沽找逃犯,逃犯又叫我们回市区来找人了,真牛。”

姜城说:“就快要结束了。”

说话间,车驶入海河边的一个普通小区里。在我睡着的时候似乎又下了一场雨,刚下车就感到路面湿滑。姜城打起伞站到我身边,一瞬间我想起一九九二年我们在东仙城西派出所的第一次相遇。只是那时候我以为他给我的一支棒棒糖就是全世界,可对他来说那只是一次举手之劳的善举。

离开铜雀巷的十年来,我偶尔会想起孙驹这个人来。我是在离开了铜雀巷以后,在后来的日子里才逐渐意识到孙驹对我而言是特殊的人。尽管我们与聂树同为玩伴,聂树到底是不孤独的;而我与孙驹,恰如两颗孤独的心灵,仿佛只有彼此才能理解对方。所以我们几乎分享了各自所有的秘密,从孙驹父亲的死因到我对警察大哥哥的迷恋。我甚至还记得当年我离开的那一天,我从孙驹眼神里读到的失落,那也许是当时对我最大的一份慰藉。

然而回忆永远经不起时光的洗礼。大连的十年,我从孩童蜕变为少女,亦经历了虽然没有那么波折却也难以忘怀的青春。所以,大一年级的春季上午,当我在北医三院门口看到孙驹那张脸的时候,我内心不起一点涟漪。也许是历经这些年,任凭他再如何特殊,于我而言,他已与聂树之于我无异。

他的脸始终阴沉着,在我打完招呼后不待寒暄,便径自说道:“你跟我来,有个人想要临死前见你一面,很急。”说完便转身往里走。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来不及思索,只能赶上他的步伐。

电梯停在顶楼的重症监护室,一路上走过消毒药水的气味,就像回到一年前林大娘去世的场景。而这一次,在病房中面对我的人,也并非陌生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却清清楚楚记得那张脸,曾经无数次出入我的家中。我在铜雀巷的家。

孙驹站定,回过头说:“钱叔想和你说些话,我在外面看着,有事叫你。”

小区是典型的六层楼高的商品房区,从外观来看已经有些年岁。循着大门的门牌,我们走过六号楼、七号楼、八号楼,直到在九号楼下站定。我们走进檐下,姜城收起雨伞。我们互看一眼,他按下402的门铃。过一阵子,传来的是年轻男子的声音,用雄厚的嗓音问我们是谁。

姜城说:“是苏在德家吗?我们是她弟弟的朋友。”

年轻男子说:“胡说什么呢。”

姜城说:“我们真的有紧急的事情想找苏在德……我是警察。”

在楼下僵持了几分钟后,我们终于被放进去。来到四楼,开门的是刚才那个男人,没想到只是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他让我们进来,但仍然存有戒心。顺着他的眼神,我们看到客厅沙发上盘腿坐着的人,老态龙钟的老妇。她也在看着我们,和我们招手。

男人对我们小声说:“我妈这几年有些不正常,我在旁边看着你们。”见我们犹疑,又道:“你们放心,我妈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于是我和姜城小心谨慎地和这位苏在德问好,分别坐在了她的两旁。

苏在德先是看看姜城,然后看看我,说:“你这丫头和我儿子差不多大,他倒是大一点,不过还是和苏载山差了好多岁。我看人年纪一向很准。你们怎么认识我弟弟的?”

姜城说:“苏载山在南方的时候,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告诉我们,多年前您曾收到过一个箱子。”

苏在德喃喃道:“他倒是有过些朋友,最早是左警官,然后是……你们说的那个朋友……”苏在德仔细打量着我,说:“你长得有点像那个人,这么多年我都没忘记那个人,他是最后一个带给我苏载山消息的人……除了他最后的死讯。一九九六年,警察告诉我他在杭州死了,我看着他火化的,那时候他才三十三岁,我认不出了。那一阵子,太敏感,他们非要说他是危险分子,说他坏事做尽。我一个字都不信。”

自言自语半天,苏在德终于想起我们,说:“那个箱子我们家保管了好多年了,也不敢拆开,也不扔。我不知道苏载山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头前几年我们家也没怎么清静过,不过这箱子我却始终死守着,随便来什么人我都不会透露,也不给。你们虽然知道我有箱子,我还是不确定能不能给你们。”

姜城看看我,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缓缓放在苏在德手上。苏在德盯着那件东西失神,眼泪慢慢流下。

苏在德说:“当年左警官把这个玉扳指交给我,我又把它给了那个人让他转交给苏载山。他死的时候,我始终没有看到这个扳指……”

姜城说:“苏载山把它交给了他在南方的那个朋友,那位朋友因为特殊情况,这么多年来没法来找您,所以转托我们过来,拿这个作明证。”

苏在德说:“我父母和我,这一生都觉得亏欠了他太多,父母死的时候他都没有机会见最后一面,我以前总是想,我死之前能不能见他一眼,结果后来他走得比我早。不说这个了。”苏在德转向她的儿子,说:“你把箱子拿出来。”

过一会,那只传说中可以改变一切的箱子到了苏在德手中。

苏在德对姜城说:“当年我收到这个箱子,面对那个从没见过的人,却没来由地守了这个承诺快二十年。我总以为不会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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