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插曲】苏载山的故事（8）（1 / 2）
□□年，北方空气里都能闻到不同寻常的气息。林大娘和家人住在青岛沧口，这一年她三十二岁，还远远算不上是大娘。她有两个孩子，男孩九岁，女孩五岁。丈夫长她两岁，是市内前景光明的年轻检察官。多年以前，她为着一腔理想的他，毅然离开生长了二十多年的家乡大连，抛弃家境的殷实，选择来到他生长的地方。现在，她满意自己作为一个贤内助的日常生活，并始终以为这就是自己今后人生的归宿。
林大娘眼里，她的丈夫林又仁不是一个喜欢广交朋友的人，家中甚至很少见到座上宾。唯独有那样一个人例外。那个人的身影时常出现在家中，大多是深夜时候，仅仅与丈夫小酌几杯，再吃上一两道青岛的海鲜。每一次，都是林大娘为他们准备酒食，然后一个人在饭厅外等着他们散场，再去收拾。那个人的名字是徐旭云，丈夫唤他阿云，他们年纪相仿，徐旭云却看上去更苍老些。林大娘记忆里，他的身影大抵从八六年年底开始出现在他们家中，不到一年以后，便渐渐不见得他了。有时候她也会和林又仁提起这个朋友，说他怎么不再来了，丈夫总是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年的除夕，正当林大娘差不多快忘掉了这么个人的时候，他竟然又重新出现，登门造访，还带来一个眼生的年轻人。
林又仁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微微怔住，一时说不出话。林大娘很懂眼色，马上把两个孩子赶到屋子里。林诀有自己的房间，林艾则还和父母住一间屋子。
外面，徐旭云率先开口道：“好久不见了，又仁。”
林又仁才晃过神来，看了看他，又打量了一遍他身边的年轻人道：“这是你的一位朋友？”
徐旭云道：“这是苏载山，自己人。”又转向年轻人道：“林又仁，我在青岛的故交，十多年前曾是同学。”
三人就此坐下，林又仁为每人都斟酌一小杯酒。喝过一杯，方道：“阿云，你什么时候来的青岛？”
徐旭云道：“有一阵子了，现在才来看你，对不住。”
林又仁道：“我知道你联系我会有风险。你回到静海派的这段日子，事情进行得怎样了？”
徐旭云看了一眼身边的苏载山，道：“目前为止，一切还在计划之中。杀死左正的人，就是玉龙在警察内部的帮凶张铁树，不过已经死了。听说他的儿子逃到了南方，不过应该是不可能指望他来扳倒玉龙的。在张铁树这里已经有了一些证据，可是光有证据还不够，我案子里牵涉到的还有谁，我们不清楚。”
林又仁道：“张铁树怎么死的？”
徐旭云道：“玉龙手下的一个叛徒叫章明，为了逃命，杀了张铁树。”
林又仁狐疑地看了看他，不做声。
徐旭云继续道：“为了取得玉龙的完全信任，我想办法帮他洗了一部分钱，然后和他提出用九〇年青岛国际帆船赛的机会，把所有钱洗到国外。只有有了这些钱，玉龙才可能被真正击垮。我在秦皇岛势单力薄，所以才想到把他引到青岛来，我也好和你取得联络。”又道：“这段日子，你这边有什么进展？”
林又仁道：“过去两年里我差不多把河北、山东两省所有可疑对象都暗中查过了一遍，没有发现一个有嫌疑的。这正是我觉得疑惑的地方。凭借案前玉龙的势力，仅仅依靠一个张铁树，他是不可能完成这样一起大案的。而且，另外一个疑点是，案发当日有三辆运钞车在途中，如果说玉龙和张铁树各拿走了一辆，那剩下一辆究竟去了哪里？所以我怀疑，还有其他隐藏的同谋没有浮出水面，而且可能是更为危险的人物。所以，你千万一定要小心。又沉吟道，阿云，其实你完全可以做到这一步就够了，再往下每一步都会更加艰难的。作为多年的朋友，我劝你在这里收手。”
徐旭云微微浅笑，道：“你知道我不会听你的。”转而将带来的黑色皮包递过去道：“你替我保管好吧，有朝一日清算总账，会用到的。又仁，玉龙的野心制造出了这么大的事，把这么多人都卷了进去，我虽然也是身不由己，但总要有人来制止他，你懂我的。”
林又仁默然，接过皮包。
到了离别之际，徐旭云让苏载山现在外边等一等。林又仁道：“不留下来吃饭吗，今天是除夕。”
徐旭云道：“都是流浪的人，除夕不除夕有什么重要。”又道：“那个孩子是对我和左正都很重要的人。万一有一天……我是说万一，我不在了的时候，你们可以互相帮助。”
苏载山在门外静静等着，没一会，看到徐旭云从里面走出来。两人肩并肩走着，下了楼，路过煎饼摊子，苏载山停下来买了一份煎饼果子。徐旭云就在几米开外停下等他。苏载山从后面叫他一声，徐旭云回头张望，两人就拐进了小巷子里。巷子尽头停放着徐旭云的车。
上了车，徐旭云慢慢倒车，对一旁的苏载山说：“一会儿再去喝一杯怎样？”
苏载山不说话。
徐旭云似乎等了会儿，说：“也好，你和我保持些距离，将来才不会一死俱死。”说完，汽车终于上了大马路，飞驰起来。
苏载山一直看向窗外，有意不去和徐旭云目光交接。这么长时间来，他已经习惯这样去做。
去年夏天，张铁树死亡的当晚，当苏载山从丰南的旅馆中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一直到第二天临近中午，听到外面的汽车熄火，郁锡山才刚刚回来。他推门进来，手上提着一个灰色的箱子。
苏载山说：“你把张铁树的东西取出来了……里面有什么？”
郁锡山说：“空箱子。张铁树的钱全存放在海外账户了，玉龙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了。张铁树还藏了些用来对付玉龙的证据，但是那些证据也指向他自己，所以他只是留了个后手，却给了我们机会。”
苏载山说：“所以你是上交到警察手里了吗？”
郁锡山说：“我没有。现在的警界鱼龙混杂，我虽然不完全清楚，也知道里面的水深，我不能轻易把这些得来不易的东西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