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插曲】苏载山的故事（6）（1 / 2）

一九八八年，我两岁不到。我舅舅二十五岁，人在秦皇岛，我妈苏在德当然是不知道的。和苏载山见过最后一面以后，她在八七年年底才听说了左正警官死亡的消息。消息传播得这样缓慢而隐秘。苏在德很担心苏载山，可是再也联系不上。她常常看着刚会走路的我，心里藏着心事。直到八八年的夏天，一个素昧平生的客人到访，带着一个行李箱子，介绍道：“你好，我叫徐旭云。”

回到这一年的开初。三个月，苏载山心中记着，那个人被他带回来以后，玉龙把他关了三个月了。那天，他和西川把那个人带回了海边工厂。好几个人围聚过来，有的人还记得他是谁，不住惊奇。当晚，久未露面的玉龙就来了。苏载山在一旁观察着。玉龙端详了那个人许久，对边上的人说：“抬走。”从此那个人就消失了。

心想着，苏载山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带路的萝卜轻轻打开门，让他进去。事情过去三个月，玉龙才第一次找到他。

房间里，玉龙背朝门口站立在他的办公桌后。玉龙给苏载山的印象，完全无法想象是恶棍的长相，反而很斯文，乍一看以为是读书人。

玉龙让他把那天在海边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言罢，他坐下来，叫苏载山也坐。他坐在阴影里，看不见表情地说：“小苏，不说别人，你我还是相信的，当年你被领进来的时候，才十一二岁吧，一转眼已经这么大了，我也老了。”

苏载山不语。

玉龙停了停，继续说：“郁锡山醒过来第一件事，我就问他为什么凭空消失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假死。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他说他被一个条子私下□□了十年，从海河一路游到的北戴河。小苏，换做是你，你信不信？”

苏载山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我和三当家……本来也不熟。可是我想，三当家总不会骗人吧，那时候他都快死了，要不是碰见我们，活的希望都没了。”

要走的时候，玉龙说：“你第一回来这儿，留下吃个饭，住一晚再走吧。”

晚上，看着外面没人的时候，苏载山走出来。一路上，他被遮着眼睛开过来，约走了一个小时，浑然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用说，找到郁锡山。

不知道为什么，苏载山觉得，他必须和郁锡山说上话，弄清楚他的来意。

苏载山由着感觉穿梭在房子里，小心避开会遇到的人，一边暗暗记着地形。兜转了一圈，听到了前面房间里的响动。他侧身隐藏起来，没多久看见有人走了出来。一前一后，前面的人受制于后面的人，踉跄地走着。两个人朝出去的方向行进。没多久玉龙也出来了。

待人都走干净了，苏载山也往外面走。他记得后面走着的那个人穿的衣服，是郁锡山被他救上岸时候穿的。

外面是一片丛林，是苏载山预想到的。他循着声音走，终于在一棵树下看到那两个人。刚才走在前面的人，此刻跪在地上，手被绑着。另外一个人，站着，拿着枪。

苏载山沉了口气，说：“郁锡山。”

那人回过头看他，仔细看了很久，道：“是你。”

苏载山已经认出跪在地上的人，是前年唐山逃出来的犯人，邱哥手底下的一个跑腿的，叫阿五。他看着阿五，问郁锡山道：“这是要做什么？”

郁锡山冷然道：“我得杀了他，不然玉龙要我死。”

苏载山已经猜到几分，并不惊讶，问阿五道：“你犯了什么事？”

阿五冷哼一声，道：“犯事？跟着他玉龙混，就是我们犯的最大的事。一年半前他想办法把我们十几个人弄出来，答应给我们吃饱喝足的，只要我们听话就行。现在才过了多久，当初十几个人，就剩下我一个了！我还有什么可求的，你们杀掉我就是了。”

苏载山颇为意外。他向来知道八六年唐山越狱事件和玉龙脱不了干系，没想到他竟然会对那些人一一灭口。他瞅了瞅郁锡山，看不出一点神情。郁锡山的枪，慢慢抵在了阿五的太阳穴。

“等一等。”阿五突然说道，像是改变了主意。他抬头看一眼苏载山，说：“苏载山，我知道你人还不算坏，我临死有个请求，希望你答应。”

苏载山道：“你说吧。”

阿五道：“其实逃狱的人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就是失踪的章明。据我所知，他不是被玉龙的人处理掉了。我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我们遇上了条子，我跑脱了，他没能，后来就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一直不敢和人说他是被条子抓了。可是既然是被条子抓了，他到现在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在监狱里的时候，我们发誓做兄弟，但凡他还有一点活着的可能，求你让他永远不要到玉龙这里来。”

苏载山早已没有在听他的话，只是有些激动地问他：“抓走章明的那个条子，叫什么？你快说！”

阿五道：“我不知道。总之是从唐山市里调到丰南的，看样子四十岁左右的。”

苏载山呆呆地听着，不动。直到郁锡山小声耳语：“你快走，玉龙派人过来看了。”不及反应，他就被郁锡山推着走了。苏载山走出没有多久的时候，听到后面沉重的一声枪响。

第二天早上，苏载山要走的时候，玉龙和他一起吃早饭。桌上没有郁锡山。宴罢，玉龙送别苏载山时，才说：“小苏，有件事你得帮我。”他继续说道：“我要派郁锡山去唐山做一件事，你跟着他，有事直接和我汇报。这是我的号码。”他递过一张纸条。

那天晚上，郁锡山开车带着苏载山离开秦皇岛，奔着唐山而去。

苏载山问他：“玉龙放过你了？”

郁锡山说：“昨晚阿五说的事情，你不是比我还激动吗？我见玉龙的时候，就告诉他，阿五说了有个叫章明的在唐山的条子手里，生死未卜。他有些波动，就叫我去调查清楚，如果找到章明，杀了他。”

苏载山道：“那你怎么肯定我也会跟着你？”

郁锡山道：“玉龙的脾气，最是多疑。用这一点，其实他不算难以对付。”顿了顿，道：“现在，我们该互相坦白身份了吧，苏载山。”

苏载山淡笑，道：“你果然是他找来的，就像十多年前那样。”

郁锡山道：“去年，他找到我，告诉我秦皇岛的案子是玉龙做的，恳请我再一次帮忙，卧底到玉龙这里。他还把你的事都告诉了我。我起初没有答应他。没过多久，就听到他的死讯。我多少都觉得愧疚，计划了很久，最终在去年十月开始了我的计划。”

苏载山说：“你真的是从海河游过来了？”

郁锡山说：“如果连自己都没骗过，怎么骗得过玉龙。”又道：“左正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求我想办法让你彻底脱离玉龙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