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启蒙】流年（下）（1 / 2）
我的初中过得浑浑噩噩，居然后来考到这么好的高中，想起来实在是幸运。上高中前，其实对省重点高中没什么特别概念，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考高中，只是所有人都这么做，所以我也照做，还比别人做得好。有的时候我会想，包行天上高中了吗，他过得好吗。似乎只有我还把他当成活的人。他没有坟墓，却已经注销了信息，在档案里被归入死亡。
死亡，死亡离我并不遥远。高中的头一个学期，我姑姑患病去世。是父亲打电话来和我说的，他说：“你姑姑好歹在你考Z中的时候帮了很多，你要感激她。”我姑姑早年是个文青，后来做了教师，嫁了人。姑父去世很早，她一直没再嫁，亦没有子女。那个周末回家，父母为姑姑主持丧事。夜间，母亲说起姑姑的遗产，她捐赠了一半，另一半留给了我父亲，包括她在杭州的房子。母亲说，他们思来忖去，决定搬到那里去住，因为那样方便我往返学校和家，生活也更好一些。一周后的周末，我们搬去杭州。我和茫茫提起此事，她反而说：“这么说，你和李正述是邻居了？”我并没有想到这层。临走的时候在润城的大街小巷走了很多遍，学校也好，大桥也好，商业区也好。一度我走上月鹿街想看看阿凉安好，但我很快折返。
于是，我告别了润城。
我们在微雨的清晨来到新家。我跑去隔壁按门铃，开门的是一位太太。我说：“这是李正述家吗？”她点头。我说：“我是他同学，蒙太奇。”然后瞥见长廊尽头李正述在餐厅里吃早饭。他妈妈请我进去。李正述放下面包，见到我一惊，说：“你怎么来了？”我说：“我们搬到我姑姑家了。”李正述妈妈插话道：“我听说你姑姑的事了，真是叫人可惜。”
回学校的时候，李正述妈妈开车到我家门口，说是顺便带我去，还说以后都可以一起带我。有这样几个月的时间，我都和李正述一起往返于杭州与宁波。
临近秋末的时候，期中考试成绩下来。李正述和林茫依旧霸占班级前两名，而我也意外地成了第三名，都说是我和李正述同寝，沾了他的仙气。学校寝室一般三个人住，我和李正述那间却正好因为人数问题只有我们。遇到李正述这种人，感觉就像一路打怪升级那种，林茫就很厉害了，李正述更厉害，所以早都见怪不怪了。我一直知道他成绩好，但直到那次眼保健操事件以后我才真正感到仰慕他。是的，我用的是仰慕这个词。他在我们班因不公待遇被扣了许多分后始终据理力争，闹得年级上都传开了，最终学生会居然真的改了分数，还我们一个公道。在此之前，我们班里因为同学的地域问题少不了分化，一半多杭州的不屑其他地方的。同时，本地生又不屑外市班。眼保健操事件激化了外部矛盾，使得我们内部无比团结。李正述，无疑成为了外市班的领袖。而我，则是领袖边上的小跟班。不是我刻意阿谀奉承，只是我和他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多了，所以无时不刻不在他的身边。
但我始终知道，他不是和我一个世界的人。我们都不是。
一个周五放学前的下午，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同学蔡素雅趁着李正述不在突然跑来问我：“蒙太奇，你知道李正述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吗？”我微一迟疑，说：“应该没有吧……”她脸上顿现喜色，说：“那你能不能帮我平常留意一下他的动态，主要是感情方面的。”我直言道：“你喜欢他？”她矢口否认，说：“你别胡说，我，我就是比较八婆，好奇班长的生活啦。”
从来没少过女生喜欢李正述。这同样是我一直都知道的事实。
说起来，高中的第一个学期里，没有再认识班级以外的什么人。除了两个人。
第一个人叫顾若怡，六班文科班的女生。我们相识的过程有些好笑。我一天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对面忽然坐下一人，对着我探头探脑的。我在忍了很久之后终于说了句：“同学你看够没？”
对面的女生一愣，然后一副嫌弃的样子，说：“别自恋了，没在看你。”她的眼神望向的是我背后坐着的背对我的男生。
我一阵尴尬，说：“那我告诉他你在看他好了。”
她急忙拉住我，说：“你别急你别急呀，我也看你好了吧。”
我噗了一声，说：“同学，喜欢一个人呢不是应该说出来的吗，你这样很容易就让机会溜走了哦。”
她也是急忙澄清的样子，说：“谁喜欢他啦，你一个男生怎么话这么多。”
后来一次周五放学的时候，我和李正述在门口等他妈妈的车，这个女生像幽灵一样地出现，竟然和我打招呼。然而她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我白了她一眼，说：“蒙太奇。”她显然没懂。我说：“我的名字叫蒙太奇，这都不知道的话就别和我装熟了。”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指着我，说：“原来你就是蒙太奇啊，我听说过你的。我记得你是外市班的吧，那你认识你们班的李正述吧。”
我边上的李正述尴尬地一笑。我也难掩笑意，说：“怎么，你又喜欢他了？”她说：“我听人说他很帅，帅哥嘛，当然多多益善啊。”
就在这个时候，神一般的李正述妈妈开着车到了，远远地喊了声李正述，然后我们就跑过去留她一个人呆在原地了。
周一早晨，晨读课的时候她忽然出现在教室后门让同学叫我。她叫我过去，严肃地说：“蒙太奇，你一定一定要和李正述说明白，我不喜欢他！真的不喜欢他。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们要是会错意往外乱传，我的名声可全毁了。”
我笑道：“你放心，喜欢李正述的女生千千万，他不在意你一个。说起来，你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上次你在食堂偷看的那个人，我倒是在宿舍楼里见过他。他好像是叫张什么宇来着的吧。”
“……这个你更不能和他说了！”
我说：“我连你是谁不知道，你就放心吧。话说你几班的？”
她犹豫了一下，说：“六班。”说着她看向我后面，说：“我们班主任要进教室了，我得赶快走。记着，我叫顾若怡，有事六班来找我！”话音随着她的奔跑远去。
就这样出于她对爱情的渴求，我和顾若怡竟然慢慢有了不少联络。起初，她求我观察张淳宇行踪。互换手机号码以后，短信也渐渐多了起来。聊天的内容从张淳宇扩展到了学习，生活等等。一度，我和她的聊天比和茫茫还要多。
第二个认识的人就没有那么友好了。他的名字叫周兆云，当时念高三。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从茫茫口中。她一直记恨着在学生会办公室的那个人，直到不久后周一的国旗下演讲，她认出了那个人。下了操场她就愤愤地说：“就是那个人，周兆云，我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
周兆云可以算学校的小半个风云人物。他是学生会主席，据说也是某个有名财团老总的儿子，随手就能给学校捐一栋楼。当然，符合很多纯情小说的还有一点，他长得挺好看。
然而，我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因为那天他一站上主席台演讲，我便认出了他。在几天前我上厕所的时候遇到他出来，在他出来的那间隔间里，烟味熏天。本来只是那么回事，在知晓那个人就是学生会主席后，我对此君的厌恶陡然提升。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敲我们寝室的门，探头进来找李正述。他们在外面谈了一会儿。李正述进来的时候，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你和周兆云认识啊？”
李正述说：“噢，一开始不认识的，前几天才知道我们的爸爸从前是同学，所以相互介绍了下。”
我不知怎么脱口而出说：“我不大喜欢他。”
李正述笑了，说：“你是听林茫说的上次的事所以不喜欢他吧？我对他的印象也不好，但他也没做错什么。”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林茫没和你说吗，他俩在一起了。”
我说：“谁们俩？”
“就她和周兆云啊。”
“……你开玩笑的吧，茫茫最讨厌那个人了。”
他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上次看见他们了。”
晚上临睡的时候，和顾若怡发短信，说起周兆云，问她：“你觉得周兆云这人怎样？”
她秒回：“还能怎样，完美中的完美啊。”
我说：“你以后要是和张淳宇好了，我会把这些话全给他看的。”
然后又是两个人一番你言我语。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才发觉几个月来，我和茫茫的联系好像越来越少了。明明是在一个班，却反而不如和顾若怡了。自从我搬家以后，每个周末和李正述一同来回，而茫茫与此同时却很少回家了。每个周末，她都一个人留在学校。我竟然，忽视她至此。
于是又起来，临时起意发了条短信，写道：“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第二天中午，我在食堂等茫茫。那个当，顾若怡不请自来，在我边上坐下。我说：“你怎么不坐张淳宇边上？”她说，那种事做久了会被发现的。正说着，茫茫拿着餐盘找了过来，看了一眼顾若怡，迟疑地问：“你是？”
我说：“这是六班的顾若怡。”
茫茫在我对面坐下，说：“你之前一次都没和我提过。”
顾若怡插嘴道：“哟，蒙太奇，你有女朋友啊，不早说。”
我说：“你别瞎说，这是我朋友，林茫……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顾若怡笑着伸出手去，然而茫茫并没有回应她，让她尴尬地缩回了手。
我有些不悦，说：“茫茫，你别这样，给点面子。”
她看都不看我，说：“你倒是好，一边和李正述那么要好，一边又有新朋友，你还记得我吗？”
顾若怡也被这气氛搞得不敢说话。
我沉默了几秒，说：“你呢，你不也是背着我和周兆云搞在一起了。”
顾若怡瞪大了嘴巴，不成想有这么多猛料。
茫茫说：“你用词客气一点，我是和他在一起了。你也没问过我，恐怕也没时间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