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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针回转,冷意层叠。新叶堕入睡眠,凉风尚待花开。雾气凝结成霜,雪花飘升土壤,而簌簌远音消散,光阴倒带,及此为止。
柏思齐记得,齿轮错开的那一天,下着12月的第一场雪。
消息从小城传来,说是何慕远在深圳的家人沿着何慕母亲信件上的地址寻来,想要见见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
何慕握着柏思齐的手,静静地听电话那头陌生的声音。
那是他名义上的二舅与姨娘,口音浓重,一听便知道是说惯白话的人。
姨娘一直在哭,而二舅显得冷静得多,谈及小妹去世时,沉默也并没持续很久,转而问起何慕现在的地址,说想要见一面。
“还是不了吧。”柏思齐看见何慕轻轻地摇头。
那头似乎激动了起来,连柏思齐都能听见些许内容——外公病重,何慕冠着何家的姓,又是男孩子,到底是该认祖归宗的。
“我跟妈妈姓,不是跟你们。”
两边都安静下来,何慕再次轻声道,“还是算了吧。”
“阿弟,阿弟啊,”似乎是姨娘夺过了手机,“我是珍姨,不要挂电话,跟珍姨说说话好不好。”
何慕沉默着,没有动作。
“茵茵跟你提过我吗,嗯……,不认识也没事,我,你还没出生的时候,茵茵问该给你取什么名字,那时希望你平生顺遂,所以先取了小名,遂遂。后来茵茵是不是这么叫你的啊。”
何慕鼻头一酸,他与这个称呼阔别得太久,再遇便是无尽的回忆,“嗯。妈妈跟我说过,她的姐姐很好。”
“啊,啊,茵茵提过啊。”珍姨似是反应不及,喃喃呓语缀着颤抖的尾音,“姐姐不好。”
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何慕有些难以招架,他扭身抱着柏思齐,躲在熟悉的怀抱里,听风雨惴惴。
“遂遂,对不起,珍姨太没用了,现在才能来找你。”珍姨自顾自说着,“茵茵和你过得很不容易吧,一个人带着小孩生活,大学又没上完,怎么养家呢。她从小没吃过苦,家里从不舍得让她做家务……可我听这边的人说起她,都说她很能干呢。怎么能这么说呢,可以说茵茵漂亮、善良、温柔,怎么可以用能干形容她呢?”
“妈妈家务做得很好,家里总是特别干净,还有橘子的香味,她做饭也好吃。”经年积累的愤怒突然爆发,可何慕并不激动,而是一字一句道,“妈妈是很能干,她从没在下班的时候见过太阳,服装厂一天工作12个小时,她晚上到家还要帮别人缝玩具、誊账本,她的手上有很多伤口和茧子,她用这双手给你们写信。”
电话那头的珍姨发出短促的哽咽,何慕觉得莫名,“可你们一直都不要她。她十六年前就没办法给你们寄信了,你们却现在来找人?还找得这么容易。
认祖归宗?我妈妈因为过度劳累猝死在机台上时你们不知,她被送到医院宣告死亡的时候你们不在,她火化成灰下葬的时候你们不来……现在让我认祖归宗?
你们……”
何慕一时失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崩溃的泣音传来,何慕陡然清醒,迁怒的心虚感来袭,他觉得烦躁极了,急于逃脱的念头疯狂生长,他正要挂断,又听见那头换了一个人,是舅舅。
“茵茵一直想回家,你带她回来看看,好不好。”
何慕猛地掐断,窝在柏思齐怀里小口喘气,“哥哥。”
柏思齐搂着他的背,将在何慕柔如黑缎的发上印下亲吻,与他一起,在沉默中蜷眠。
后来还是联系过几次,可能是出于口出‘恶言’的愧疚,何慕没再拒绝珍姨的要求,俩人从电话到面聊,关系很快熟稔起来。柏思齐见何慕出门时脸上有期待神采,便也以为这是很好的开端。
“哥哥,珍姨让我回他们那看看。”何慕搂着柏思齐的脖子摇头晃脑,唇瓣触碰间传来酥麻的痒意。
柏思齐捧住他的脸,“和他们一起过年?”
何慕的嘴巴撅起,和被捏住的脸颊肉一样鼓起来,正好贴住柏思齐的唇,可他自己都觉得不正经得好笑,暗自乐起来,不再亲了。
但柏思齐才不放过他,咬着何慕的上唇将他推进沙发里,整个人压着他的手脚,像是进行一场小小的圈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