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一点炽热冷却后,是无尽的微凉的虚空。
简许无声地躺在那里,一个时辰,一整夜,像是十年,又如亘古的漫长。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初学了文法,便学着大人的样子咏古怀今,伤春悲秋。宾客们常常称赞他聪颖灵巧,有天人之资。简许到后来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什么都放不下,为情.欲所困的普通人。
钟遐不是个好人,简许看得见,却又故意看不清。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那人是他的全部,而他或许对他来说无足轻重。若都一一计较,又如何计较得清?他只愿此刻的光阴能够更久一些,久到他的忘掉未来,那无法遇见的,杳渺的虚空。
“后悔吗?”
简许听到身边那人问自己,这才意识到已然是晨光熹微的时刻。
昨夜的疯狂远去了,钟遐坐起身,仔仔细细地看了他半晌。晨光里少年的脸蛋儿有些稚气未脱,钟遐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继而笑道:“忘了小许还生着病呢,昨夜是我唐突了。”
“我好了。”简许伸手轻轻理了理云发,“原是为卿而病,为卿而生,为卿而死......”
“哟,这么肉麻的话也说得出口,跟谁学的?”钟遐忍不住奚落,也不顾简许通红的脸,轻推他道:“快起来,我和你商量事情。”
简许被他弄得颇有些不好意思,自悔失言,只得无声的坐起身。却听钟遐问道:“你今日,可要回家?”
这突然一问,简许有些不解。却听他继续道:
“我同你一起回去,去和简太傅商量,该下多少聘礼。”
彼时简许还不甚清醒,睡眼惺忪的,倒是被钟遐的话给吓醒了。
余桃断袖自古有之,可毕竟非为正统,纵然是被默许了,也只得悄悄的,难以登大雅之堂。若真个毫无避讳,未免要落人口实。何况钟遐早已在中书省谋了职,朝堂之中成百上千双眼睛看着,如何能允许他任性如斯?
简许叹了口气:“才拜了中书侍郎,你这是怕被弹劾的不够?”
“弹劾不弹劾倒是无所谓,哪怕我就此辞官。只是小许不能受委屈,既是我的人,若没个名分,我于心不安。”
简许几乎从未想过钟遐会好好待他。只这一句,便忽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他不由地怔了怔:“那依你的意思......”
“依我的意思,就该择吉日良辰,明媒正娶。”
简许微微皱了皱眉:“我不在乎这些虚名......”
简许这样的年纪,成熟是很快的事情。看着什么也不懂,须臾之间,又能什么都体会得到。他现在比谁都了解自己,既是心有所属,那就决不会允许钟遐为自己作任何的牺牲。
想了想,他干脆枕在钟遐的膝盖上,撒娇着糊弄过去。
“别说了,就当为了我好。被我爹知道了,可了不得......”
钟遐“嗤”地笑出声,“简太傅为人谦和温润,想不到家风竟是如此之严?只不知是断胳膊还是断腿?”
“乱棍打死。”
虽是开玩笑,这四个字却分明动了那人的恻隐之心。钟遐垂眸而视,顿生怜爱之感。他低头轻轻摩挲他的脸,笑叹道:“我就不信这样的小美人,有谁会忍心下手......”
简许任由他抚弄着,微微阖上双眸。他几乎忘了二人相识相逢的时间——一个月,恰是赌约里的一个月。不过几句缥缈无依的许诺,竟也感觉天长地久了起来,似历经几世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