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何似倪觉得缘分这东西还是很妙的。且不说‘缘分让我们相遇’这种酸话有多不切实际，但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她却觉得信息素配对有一定道理，自2000年人类进入二次演化生发第四性征开始，信息素几乎决定了一个人的未来对象，关乎他是否情难自禁，关乎他是否遇到对的人，关乎他是否幸福。
又比如遇到朝伊之后她就会在心里默默还愿:感谢他的红茶味信息素让她不由自主……他能不能察觉她身上的?可她身上的信息素淡薄到她自己都忘了是什么味道，每次朝伊又恨不得远离自己十米开外，可怜见的，能闻到真是老天开眼。
而另一方面来说，缘分的奇妙之处在于，他们总是能在一样的地点经历类似的事。
何似倪看见路灯下两个流氓地痞插兜弓背朝那个步履匆忙的男生走去。矮个子的染头黄毛，灯光下瞥见朝伊的脸就是眼前一亮，尖唳的口哨声溜过叼烟的嘴迅速周转几秒，另一个大高个眯着眼睛眼神如狼，盯着朝伊不放上下打量，好像要把人穿透，末了咧开嘴调笑道:“好 嫩的beta，香得跟omega似的，走这么急啊?来都来了怎么不陪哥哥不多玩儿会。”说罢精壮的手臂一伸堵住狭小的巷口，截住朝伊的去路。
朝伊的脚步一滞，看着他让人猝不及防像小鸡一样抓起来，看着黄毛围着他四处打转，看着他毫无动作。只是一对清亮的眸子直视高他一个头的男人，笑意还挂在梨涡，弱者见到是温柔隐忍，强者以为是卑躬屈膝，他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他反抗能力全无，卑微下 贱，是可以任人践踏狎玩的宠物。
高个子还在笑，手里的兔子还真是腼腆，“怎么不说话?不要害怕，哥哥只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想带你去玩一玩。”他回头和矮个黄毛说:“给我订个附近店里的包间。”
那两人不知道从哪来，身上一股汗臭混合焦油的味道，刺鼻又熏人，让远处的何似倪闻了直皱眉，紧盯着大高个那张欠揍的脸，刚想快步上前替朝伊解围。巷口另一头，从大高个身后又出来个人，个头比高个稍矮些，也是被人挡住的精瘦身材，逆光看不清人脸，那人拍拍高个肩头，等高个回头，眼前唰地扫过黑影和风，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粗糙结茧的手掌啪在面上的声音街头巷尾都在回放。
朝伊倒是看着没有反应，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高个懵似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矮个黄毛猛然从牛仔裤后袋抽出刀冲人比划，“妈的什么毛头小子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老子不得插死你!”刀刃锋利一下接一下朝人迫近，那人兔起鹘落之间已经闪身后退至路灯下，明黄的光从顶上泼下来，在深邃的轮廓处覆上阴影，让何似倪瞬间想起他是谁。
是贺容，隔壁高三十班吊车尾的学生，曾因为聚众斗殴被学校处分，老师见他也绕道走唯恐徒生事端。何似倪还以为朝伊性格孤僻在学校没有朋友，他有，唯一一个特别亲近的就是贺容。想起赵秀说朝伊不好招惹，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何似倪默了，决定继续呆在暗处观察。
高个捂着脸，侧颊红肿生疼，贺容打人力道可不轻，他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怒火攻心下抽出裤兜里的手枪，复合材料制成的外壳黑得发光锃亮，只有枪柄处存在少许磨痕，一看就是被精心保养了好久。
他狞笑着给手枪上膛，“爷这柄枪可好久没有尝过血的滋味了，来，给你个机会，你是想先打扇我的那只手，还是能跑会跳的腿?打爆你的头实在有点可惜。”
贺容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黄毛挥着刀又冲过来，只可惜速度太慢让人一把逮住，贺容缚住他的手腕，在他挣扎之际已经被人反手扣过后背，筋骨押伸拉扯近断裂的感觉让黄毛痛得嗷嗷大叫，抓住他的那个人突然笑一声，眼神是与此天差地别的寒冷。
高个迅速把枪口对准贺容。看他一身横肉其实还没黄毛耐打，两人若是真的针锋相对起来输的必然是他。
“你这他妈又是玩谁呢?”贺容干瘪的声音没有起伏，对高个不屑一顾，“你这把枪，要是能射出一发子弹，我的头就让你打下来当球踢。”
高个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不行?”
“因为，”贺容从背后拿出满满当当的弹匣，眼神阴鸷，“你没感觉到我已经抽出来了吗?”
这件事情从发生到悄然落幕不过十来分钟，两边最后还是没打起来，贺容是受过处分的人，也担心把事情闹到警局。他把黄毛狠狠摔到泥泞的地上面上警告他俩不要再犯，两人边踉跄着逃跑边说‘你给我等着’此事才算完全了结。
“接着，”贺容把扔在地上的书包捡起来丢给朝伊，“能走吧?我送你回去。”
朝伊眨眨眼睛，轻而缓慢地点头，把书包抱在怀里，黑色t恤把书包上的灰蹭干净，白色描边的‘freedom’被弄脏。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走着，朝伊在前慢慢走，贺容在他后边插着口袋不紧不慢地跟。直到消失在何似倪视线的许久之后，她的眉始终没有舒缓一分。
又是一个周六夜，危机四伏的夜。以为公主唾手可得的她，竟然输在了一个不知何许人也的骑士身上。
翌日再见，何似倪无意中发现坐在角落侧头看风景的他，心中竟莫名有些失落，有些人纵是柴米不沾油盐不进，堪堪站那儿也有人主动凑上去摇尾巴做陪衬。她忍不住走过去，多走十几步只是为了和戴耳机与世隔绝的他擦身而过，只是抱着侥幸说一句“下次别去那里打工了，太危险”，然后希望他可以听见。
下班回家时看见那个叫贺容的寸头少年和他并肩一块走，夕阳斜照，两人的影子被拉长交汇在一起，她心里在想原来他们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