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8（1 / 2）
利亚盟平地少小山包多，通常在连绵起伏的小山山脚就会有一小茬一小茬村庄小镇。
袁双衡立在山头，极目远眺，远处高树绿影下若隐若现的瓦房在他眼里几乎是复制粘贴而来。他一巴掌呼在面露难色的季珉月后腰上，龇牙道：“不许告诉我你认不出是哪个村。”
“认得出，认得出。”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季珉月把它放到最大，充当半个望远镜用，从最左开始一寸一寸不知道在找些什么，“我们村门口有一株百年凤凰花，每年花季都能映红半边天。”小时候他在山里迷了路，只要找到那片红火，便能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现在是十月中旬，凤凰花花期在6月份。”机械地转过头，袁双衡凉凉地吐槽道。
季珉月：“……”
季珉月彻底沉默了，他一屁股坐到草地上，低垂着脑袋，袁双衡能感受到他此时低落的心情。他想了想，捻起几根草茎，挨坐在他身边。
“在你心里，家是什么？”袁双衡问。
他挠挠季珉月光裸的后颈，想把男孩跑远的注意力拉回来。
“……我在乎的人住在一起，温暖，平静。”从手臂缝隙间偷看一眼，只见袁双衡十指翻飞，耳边还别了一朵小粉花，微微笑着。
“所以跟建筑没关系对吧？”一小丛野花束在一起，再用草茎打上结，袁双衡歪头欣赏一番自己的作品，侧过身把它插进季珉月胸前的衬衣口袋。可惜小野花不够靓，季珉月朝他眨眨眼睛，他就被勾去了神，实在是人比花俏。
“你在乎的人都在你心里，又为何执着于一栋房子。如果你有家乡情结，那么利亚盟的每一处每一角都值得你附上虔诚，不要钻牛角啊，季同学。”
季珉月仍是低着头，对他的话没有反应。
袁双衡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想回去看看，我也不会阻止你。十月正是凤凰花的结果期，树上会缀满褐色长条果实。我们仔细一点，应该能找到。”
“那你的家又在哪里？”他叫住袁双衡问道。
方才袁双衡的一席话，季珉月并没有不赞同。但是有一点袁双衡说错了。
“你在乎的人都在你心里”，他对上袁双衡投来的清浅目光，一阵激烈鼓动后，心脏又趋于平静。季珉月想，还有一个人，除去守护他的父母，他最在乎的一个人，那个人的心里没有他，至少目前是这样。
他要得是两情相愿，用近三年，用1000天的一厢情愿换。
“我家？”朝季珉月走进，袁双衡俯下|身，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他这么近地看着季珉月比天还蓝的双眸，近到男孩眼中浓郁感情似乎能化为实体，就这么直直摄入他再难泛起波澜的死井中：
“我没有家，我也可以四海为家。小月，那段日子我脑子不清醒说了很多胡话，我说我要回家，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家在哪里，意味着什么。”
“本来，我以为我可以有一个家的。”他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拉起季珉月。两人面对面站着，他要抬起头，才能看见季珉月眼中闪烁星光。
“但是你都听见了。你带我走过山、跨过海。”
带我走过每个热闹街头，领我度过数个难熬夜晚。无言间用你满溢温柔将我与无边寂寞分离。一块名为“季珉月”的小石子终究打破死井表面的寒冰，沉入温热水中，泛起一波一波涟漪。
“所以海上那晚，你真正想说得是什么？”
不争气心脏又迫切鼓动起来，满山风声鸟鸣皆抛之而后，季珉月死死盯住袁双衡放在他左胸的细白手指，有一股感情正要破体而出。
“我想……”
“嘘。”袁双衡食指按住他颤动的嘴唇，垫脚把终于编织完成的精致花环放在季珉月头顶，“有些话就放在你生日那天说吧。”
……
凭着季珉月爱钻牛角尖的性格和袁双衡近视250的眼睛，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找到了那棵不在花期就泯然众树矣的凤凰花树。
他俩兴冲冲赶去季珉月家的老房子，入眼确是物是人非的一片空地与杂草。
或者应该说是一村庄的碎瓦残房。他俩一路走来，村里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路过的老伯，打听一番后才得知原村庄的人基本搬迁到另一地方扎根。
几年前暴雨，这片地势过低，虽没有什么大伤亡，但人们也不愿再在这待下去了。
季珉月来之前做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自家坍塌的房屋难免还是心头泛酸。袁双衡捏了捏他的手心，不知该如何安慰。惆怅地坐在树下，望着季珉月像只小耗子似的这挖挖，那挪挪。
难道这家还埋了金银财宝？他挑挑眉，可要真藏了钱，当初季珉月又何苦孤身一人跑去铭云打工呢？
日头渐落，夏季独有的暑气却仍在十月山间晃荡。袁双衡火气不足，这一路都裹着厚外套。挖得满手是泥的季珉月跑过来停在他面前，眉飞色舞地朝他扬扬手中同样脏兮兮的铁盒。
“你看，凤凰花的种子。”他乖乖弯下腰让袁双衡擦去他脸上的脏污。袁双衡瞥了一眼，说道：“嗯，还有呢？”
“还有？没了，我小时候觉得凤凰花好看，可又种不活，就摘了一些埋在家门口。”
“……你就为了这个把自己挖成猴样？”
季珉月点点头，反问道：“凤凰花好看，要是我们在6月份来就能看到了。”
“不知道这些种子能不能长出来。”
袁双衡很无语，又不好反驳这小子重温童年回忆。一拍屁股，两人往回赶。路过村口参天凤凰树时，袁双衡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低头捡了一把掉落种子，塞进季珉月怀中。
这不是满地都是吗，何苦费时费力去地里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