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芒锋(1 / 2)
“你的青鸿呢?”
“被收缴了。”
“为何这幅行装,不以真身示人?”
“笨!你就不怕我身份暴露……”白黎伸手压低了斗篷,将面目掩藏得更深。
踌躇了一会儿,换以少年人清朗的嗓音:“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为何不拆穿我?”
吴铭能感受到他的语里隐含着一丝不悦,但说不清为何。
少年摊摊手:“师兄误会了,我也是才发现的。”
“那门上的符咒。”吴铭向他解释。
白黎循着他的说辞看去,用以代替门闩的符篆飘着通红的流光。
“师兄可还记得,腊八那日,我同你私下交手?”
白黎闷闷地应了一声。
“额,那是我第一次使用符术,没想到竟然用在了师兄身上……对、对不住。”吴铭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那符咒沾染了你的气息,已经认过人了。所以,我刚才施术的时候,未尝发现任何异象,就猜到那人一定是你。”
白黎冷哼道:“你倒是会使些伎俩,都说尊主慧眼识珠,如今看来,还真识到颗万里挑一的宝珠。”
吴铭不解道:“这,这是何意?”
白黎仰起脸:“你可知道,浮罗之境曾将一要务委托于你?”
此言固然不假,但当时他面临潘氏岩下达的九日禁足,于派中事务一概不知,还以为这桩事与他再无瓜葛。
更何况,还叫太子殿下在同僚面前丢了面子,不记恨他才怪。
他突然提起,吴铭心窝里像是被泡了一颗陈年山楂果,一旦回味起来,咂舌不已,酸溜溜的忒不是滋味。
“对,对不住……当时,是我不好……”
“道歉又有何用?若此事当初就解决了,我们也不会被那该死的鬼祟困在这。”
他猛然抬头:“何来这么一说?”
“因为这就是你的委托!”
什,什么?
吴铭愣住了,想来自己只是下山小酌怡情,犒劳一下酸痛了数日的筋骨,居然叫他稀里糊涂掺了进来。
仿佛瓷瓶破碎,花枝倾倒,水流满地,分明掷地有声。
然而当他起了兴想要收拾这一地狼藉,却发现那瓷瓶竟安然置于案前。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
九日,恍若一场虚幻的梦。
白黎撇过头去,抱臂哼道:“你小子夜不归宿,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还谈什么门中要务?亏尊主器重你,可是呢,你你、你却——”
吴铭有些僵,磕磕巴巴道:“那,师兄你在这,是为了……”
“但凡尊主下达的委托没有如期完成,定然得由我来接手。”
白黎目光澄澈,道:“只因我——乃浮生殿首徒!”
他在帮自己?
那些闲言碎语里号称只手遮天,目中无人的太子爷,也曾狼狈地跪在同僚面前,形形色色的皮囊从他面前走过。
如若男儿膝下真有黄金,那白黎就该坐拥一座金山。
这几日,他又是如何挺过去的?
吴铭不敢想。
他从暗室孤身出逃,没有佩剑,不傍尊主,亦没有国君这座靠山。明面说着惟恐尊躯暴露,实则是避人耳目,不愿叫人看见——那骄矜的太子殿下替人行侠义之事。
本应鲜衣怒马,最后却甘之如饴。
但白黎并非赤手空拳,只因他还有一身傲骨。
“可是……师兄先前为何急于赶我离开?”吴铭渴望弥补,然而惟有这一点,无论如何他也想不明白。
“我说过,这鬼东西可不是一般的棘手。”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否详细道来?”
白黎看着他,说:“丧礼第七日,鬼祟作乱。”顿了顿,道:“至于详细,还得问这位刘老。”
吴铭皱着眉,道:“第七日?这么巧!那,那……岂不是赶上了回魂日?”
老先生坐在榻上,突然泣不成声:“翠芝——我可怜的老婆子啊!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对老夫一人诉说罢!莫要再为难孩子们……”
“孩子?”
“是刘老的弟子。”白黎说道,“曹夫人逝世,这些孩子是来祭奠师母的。”
吴铭想起那对胞兄弟,还有方才慌忙逃窜的人群,那里面确实有不少熟面孔。
他不禁叹息,未曾料及——才几日不见,留芳斋竟遭遇如此飞来横祸。
“哎呀,这是——”白黎喊道,只见他一个趔趄,身形一歪,大抵是给地上什么东西绊到了。
他拾起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张花花绿绿的大鬼脸,双目怒睁,尖牙利齿,向外翻着红舌头——那竟是只虎头鞋。
吴铭环顾四周,这厢房虽然幽暗,但却并不杂乱。
床榻很小,若要他躺上,也只能侧卧弓身抱膝而眠。床头挂着柄木剑,是那种市井上最多,最常见的玩物。
他身旁的橱柜上摆着只拨浪鼓,已然积了一层薄灰,吴铭将鼓柄握于手中,轻旋,两只红布包裹的弹丸“咚隆咚隆”地响。
白黎撇着嘴:“都多大人了,还玩这个?说出去真不怕臊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