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上新稍(1 / 2)
新闻发布会现场,季垚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就退了场,康斯坦丁要上台讲话,季垚穿过回廊离开会场,后面的记者仍在追他的光。魏山华等在玻璃门外面,把手中的文件夹递过去,季垚和他一起走进玻璃升降电梯。
“人都齐了没有?”季垚翻动文件纸,哗啦啦作响,升降电梯很快地下降,“中国区的执行员要上台去露面,全球都盯着我们看直播,所有人都必须到场!”
山花按着无线耳机与其他人通完话,才转头对季垚说:“人员名单就在你手上,他们正在下面做准备,有些人还没到,可能要再等两三分钟。”
“什么事情这么忙?还要我们等他两三分钟?”季垚皱着长眉,略有些恼怒的不满,山花知道他这个脾气,他最讨厌别人多事,一多事,准炸。
电梯飞速下降,地下基地的建筑结构像流水一样从身边擦过,季垚看到寂寥的灯光,错杂的走廊上,身穿白褂的研究人员来来往往。他看了看手表,时间不多了,他摸出手机给符衷发消息。
—马上要上去跟记者见面了,你在哪?消息收到没有?收到请回复。
隔了很久都没人回话,季垚攥着手机站在山花身边,山花轻轻地哼着流水小调,俄国的古典民歌,甚至还有中国江南的杏花曲子。
符衷在合金走廊中奔跑,门禁一道一道打开,顶上的摄像头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他的风衣飘起来,猎猎作响,整个空间中回荡着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在逃离什么恐怖的东西。
“前方一百米右拐,进入第三通道。”林城凑近了电脑指挥符衷撤离,**中传来厚重的金属门落下的巨响,一道激光网正沿着符衷跑过的路线疾驰。
这是高能激光射线,工业上用来切割车床刀具和金属零件,现在组成一张网,要是从活人的血肉上穿过,整个人就像金属零件一样,被大卸八块了。
前方还有一扇门此时顶上亮着红光,两扇黑铁大门正缓缓合上,门后就是黑暗的电梯间,星点红光从门楣上射出,两边甚至不合时宜地挂着提香和伦勃朗的画作。
林城把喝空的酒瓶敲碎了了丢到一边去,手指飞快地翻动,大量反防护程序输入,侵入莫洛斯的中央处理器,给它造成了干扰。他争取到了几秒钟的时间,让激光网的速度放缓,金属门停止了关闭,顶上的红光也霎时消失了。
“我拖住了它十秒钟。”林城在耳机里对符衷说,“快点,再快一点,我挡不住莫洛斯多久的,7......6......5......”
符衷按下大门开关,密码盘亮起,刚拿出黑卡要刷,猛地停住了手,他听见背后传来“呜呜”的声音,那是激光网逼近的怪声。他把黑卡咬在嘴里,卸下伯莱塔的弹匣,从隔层中抽出一张白卡,插/进凹槽里,叮一声响,金属大门往两边打开,外面已经降下的铁栅栏和防护网也一一升起。
“3......2......1......”林城计数的最后一根手指合上,电脑屏幕上炸出白光,所有的程序崩溃,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塔,只在一瞬间就轰然倒塌化作齑粉了。
还有最后的三十秒,电脑的防护系统正在被莫洛斯打破,等最后一层堡垒倒塌,他的地址也就彻底暴露了。林城踹开酒瓶,把周围废旧的钢材掀倒,电脑显示屏全部被砸碎。
扯开一罐机油的顶盖,哐啷一声把罐子推翻,里面残存的半桶机油全都倾倒在电脑稀碎的残块和生锈的钢铁上。抬眼看到角落里还有一罐丙烯腈,这是高爆易燃物,刚想一同拿过来,忽然住了手,丙烯腈是剧毒物质——林城这点良心还是有的。
炸/药埋进破铜烂铁下,此时已经过去了十五秒,林城把倒在一边的酒瓶提起来,一把火点燃了满地的机油,撑着破烂的旧窗户翻出去,沿着荒芜的草地离开了仓库。十秒钟后,火焰点燃了炸/药,剧烈的爆炸掀翻了仓库的屋顶,几十斤重的钢板被炸上天,烟花一样砸下来。爆炸波及了周围的建筑物,老旧的厂房玻璃被震得稀里哗啦往下掉。
这一片是废旧的重工业区,荒草长了一人高,爬山虎的枝条已经把老楼包裹住,萧瑟的,成了城市里的无人区。干枯的藤蔓覆盖着白雪,野梅花在墙角静静地开放。林城听见背后传来爆炸声,回头看了一眼,楼房背后闪过激烈的火光。
他按住无线耳机告诉符衷:“我把线上线下所有的痕迹都抹掉了,兄弟不用谢我,我这边估计还有点麻烦。你小心一点,我不敢保证莫洛斯完全没有查到我的位置。”
在激光网恢复原先的速度之前,符衷在千钧一发之际用白卡锁上了身后的大门,激光网撞在金属门上,呜呜响过一阵之后就消失了。
“多谢了六弟。”符衷把伯莱塔扣回腰带,按下电梯的开关,屏幕显示电梯正在上升,需要等一会儿才能下来。
符衷知道上升的电梯中坐着谁。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点小事,咱俩兄弟一场,应该的。”林城声音寡淡,比冬天的雪还寡淡,“挂了,免得被追踪到。”
林城喝了一大口酒,烈烈的酒水从喉咙里落下去,烧的胃里似乎起了火,裹着羊羔毛皮子的身躯渐渐暖和起来。他扯掉耳机摔在地上,一脚踏过去踩得稀烂,地上稀薄的脏雪被他踏成泥泞。
经过一树梅花,林城在酒香中闻到清冽的梅花香,这香味比烈酒还提神醒脑。他忽然有了些兴致,站在树下凑近了闻梅花的香气,眯着眼,眼梢瞥见不远处橘黄色的亮光,火势仍在继续。
最后一滴酒喝完了,瓶子空空如也,林城觉得这野梅花甚是美妙,抬手折了几枝,插进酒瓶里,抱着一瓶子梅花走出了朽烂的工厂大门。
仓库爆炸的时候,唐霖正和林仪风一道从科元重工的厂房中出来,身后猛然一声巨响,回头看看,就看到被溅起几百米的钢板和碎屑,脚下的地颤抖了一番,枯枝上的薄雪簌簌抖落。
“那边怎么会爆炸?”林仪风摆弄着手里的银质打火机,点燃又熄灭,点燃又熄灭。
唐霖发红的眼睛盯着不远处被照亮的一方天空,转而无所谓地摆摆手,回头走向停在外面的车:“这地方的工厂早就撤走了,刚才爆炸的是一家热电厂,本来就是各项指标不合格的黑企业,进进出出的煤灰能在居民区的窗台上堆积三厘米。垮了之后没人接手,仓库里还堆着各种违禁的易燃易爆物品,也没人管。”
林仪风笑笑没说话,啪一声合上打火机的盖子,侧身坐进车中,像往常一样和唐霖闲聊着启动车辆离开,仿佛那爆炸只是不值一提的一件小事,毫无波澜。
车子刚调转车头,林仪风忽然看见前边的路口驶过一辆山地自行车,由于这些路的红绿灯也停了,自行车飞快地冲过斑马线,转瞬就消失在十字路口。
能骑着这种自行车风驰电掣的,也只有年轻人,林仪风惊鸿一瞥,捕捉到自行车上模糊的一个人影,那仿佛是自家儿子,老爹对自家儿子的模样总是刻骨铭心的。
“嗯?老林,你怎么了?”唐霖随口问起,因为林仪风忘记了踩油门,车子一直停在原地不肯走。
林仪风一下子回神,视线也调转过去,看着前方无垠的荒野,淡然道:“没什么,就是看到有人在马路上超速行驶,觉得不安全。”
唐霖嘁笑一声,说:“你开车不也是超速行驶,一点自知之明没有的。”
林仪风没回他的话,掉头之后踩下油门,车子驶过坑洼的泥泞,几颗松树和冷杉在寒冬中依旧绿意盎然,风窗上沾了些雪珠,北京城又开始飘起了小雪。
林城骑着山地自行车离开重工业区,在路灯下转进城市里,停在一家酒馆门前。锁了自行车走进去,摘掉口罩和帽子,手已经在冷风中冻得通红,他打个寒噤,跺跺脚驱散寒气。
“照旧。”林城靠在吧台上对侍者说,他怀里抱着一瓶梅花枝,闻一闻,香气沁到骨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