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8（1 / 2）

在秦虚怀接上林杪的时候，我和周全正聊着。

“你的小书店盈利吗？”

“实不相瞒，”我夸张地故作苦闷，“徘徊在破产的边缘。”

周全了然地笑了笑，“其实我这家酒吧也是，基本挣不到钱，偶尔还要倒贴。我平常还得给《可餐》之类的杂志写稿，才能维持营生。”

“我大学的时候误打误撞进了一回股市，运气倒是很好，赚了一大笔，再加上父母给的一点儿支持，盘了个商铺，只是地段不太好。所以我在那儿开了现在这家小破书店。不过即便是没有房租成本，依然很难盈利。”

“那你有其他收入来源吗？”

“手头上有一些理财基金，股市依然入着，只是在股市呆得越久越不敢像头一回那样大胆。”

“年轻时不懂事，”我一哂，笑着摇摇头，“刚下水就敢借用资金杠杆，如果那段时间像现在这几年一样不景气，我怕是负债累累要去跳楼。”

“你在这么小的时候就能获得经济上的自由真是太好了。我年轻的时候就没有你的运气。”

现在说的996，其实真的不算什么，在社会上的，多的是247的职位。每天必须24小时待机，一周工作7天。

周全大学主要学的也是金融方面的，刚毕业的时候就进了一家投行。

刚开始周全还是个实习生，加班是常事。

吸血的资本家们对加班进行了很好的话术包装，赋予其某些文化、道德色彩。比如，愿意接受的被视为工作积极，有闯劲，有梦想，而配合不积极的则可能被斥责为贪图安逸、得过且过。在这样的背景下，个体要对这样的机制说不，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那时的周全还是个实习生，去留都还是个问题。

有统计结果称，中国抑郁症的患病率为6.1%，而且发病率近年来呈逐年上升趋势。年轻人需要奋斗，但社会中忙得“像是被定好闹钟的机器”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未必是幸事。

说什么生活不仅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眼前的苟且”和“诗和远方”根本就是一对虚假对立，更何况，如果没有钱，甚至苟且不下去，连偷生都难。

***

在投行工作的五六年里，通宵对周全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一整个办公区，常常满是咖啡的味道。刚开始，周全还觉得挺香的，闻到后来就反胃，一个月后，周全就彻底习惯了，或者说麻木了，自己对咖啡的抗力也是越来越高。本来一杯咖啡就能通宵到天亮，后来就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或者用四条速溶咖啡和极少的水勾兑一杯特浓咖啡，才能驱赶瞌睡虫，让自己保持清醒。

高强度、快节奏的工作往往导致三餐不规律。周全以及同事到了饭点都随便吃吃,且长时间待在公司,一日三餐基本靠外卖,新鲜蔬菜比例低、食材单一、重油重盐。好多人因此得了胃病。

再说，还有各种各样的应酬，红的黄的白的啤的混着喝，饭局上喝一通还不算完，KTV还接着喝。每到那时候，周全都觉得自己和一起谈生意的那帮人的胃都是泡在酒精里的。

因为三餐不规律，好多人本来就有胃溃疡或者胃炎，再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乱灌酒，急性胃出血也不少见。

大半夜去诊所挂个点滴，吃点止血药，第二天回岗位还得继续喝浓茶咖啡提神。

“我还是实习生的时候，有一个带我的师傅。其实他进公司也就比我早两年，但是真的很拼。他教了我很多东西，当时我能留下来入职还多靠他的提点。”

刚进投行的一段时间里，虽然也常加班，但是每年的收入也十分可观，周全仗着自己年轻，也就撑过来了。

有多少年轻人，拿青春换金钱，就有多少后悔的人妄想用金钱换青春。

但是后来，整个行业都不景气，进入寒冬，不仅津贴不如从前，并且在裁员面前人人自危，只有办公室政治愈演愈烈。

周全的师傅那时候已经结婚了，车子房子都买了，孩子也生了。

只是，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是钱，钱，钱。

房贷车贷沉重，孩子奶粉尿不湿的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雪上加霜的是，师傅的太太在怀孕的时候就被辞退了。

被辞退的理由是考勤位列小组末位。不过就是一个月中迟到了一天而已，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被辞退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产假是带薪的，况且，有了孩子的女性势必会将重心更多挪向生活，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无所顾忌地加班，不能飞各地出差。

劳动法中规定不许的性别歧视，在现实中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只是从没有人会说出来而已，公司会用各种看着非常依法合规的理由来炒你鱿鱼，所有人都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

很多令人追悔莫及的事，都发生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天里。

豆腐块似的格子间灯火通明，在熟悉的会议室里，空调吹送着冷风，总监正在布置新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