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说好的17岁(1 / 2)
“断水水。”
一声轻喝,断水水一个激灵从酣睡中惊醒,头往上一抬,看见傅君流神色晦暗的脸。
再一看,学堂里人都已经走光了。日落西山,各自离去。
她擦了擦口水,慢吞吞站起道:“兄长日安。”
连着半个多月没有领养断水水的音讯,晏明付干脆将人认下,收作义女,但并未行礼,也没有敬茶,只改了称呼,以防哪日他若有不测,还能给断水水留个后路。
这样一来二去,义父的称呼是叫上了,如何称呼傅君流便成了难题。
说来惭愧,傅小公子在断水水的人生道路上兢兢业业承担着给钱的职责,断水水自己心里也门清,义父是个穷鬼,掌握财政大权的还是这位小公子。其慷慨程度堪比半个爹。
但不能管傅君流叫爹,不然便不是伦理问题,而是生理问题了——晏明付语。
故而折了个中,管傅君流叫兄长。
不过傅君流听到断水水叫晏明付爹,而叫自己兄长之后,表情很是复杂就是了。
“哪里来的日安,而今都要入夜了。”傅君流道,他手里拿着戒尺,敲了敲桌案,“收拾东西,回去了。”
“哦。”断水水应一声,弯腰收拾东西,头上的金色流苏挂在发髻上一晃一晃。
晏公子有一双巧手,自打认了女儿,便整日沉迷给人梳妆买衣服,断水水早起时的头发也是他梳的。
桌膛里头只有一本薄薄的书——断水水拿来装样子的,其余便是些鲜花、糖果、布偶娃娃、小首饰之类的东西,都是弟子们看她可爱送她的,断水水拣了些喜欢的收进芥子袋里,起身,带着一脸睡痕和口水印,跟着傅君流走了。
学堂外头连着长廊,蛛网般连通着几处庭室。二人穿过长廊,廊下是曲觞流水,荷花茂盛的开,一尾金色的游鱼打着转,呼啦一声溅起水花,断水水一抬头,便看见柱子边上站着一个人。
“先生。”胧月一身劲装,短短几日,她褪去了怯懦和软弱,迅速长成了眉眼凌厉的修士。
傅君流看到她背着行李,于是问:“去往何处?”
胧月道:“以往软弱无力,逆来顺受,而今有了些修为,便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策镰宗的人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我的村子葬于火海,我无能为力,只能卖身进策镰宗,以求有朝一日,得以报仇雪恨。可如今听说策镰宗人销声匿迹,一息之间没了踪迹,我报仇无门,等旁人去寻终归是煎熬,我想自己去找。”
傅君流道:“还太早。”
她入门不过几日,堪堪触到修仙问道的门槛,修为更是浅薄,无力自保者,妄论报仇。
胧月看向断水水,却是对傅君流说的:“我只是来向先生道别的。”
她弯下/身,亲昵的摸了摸断水水的头发,替她将一缕乱发理整齐:“先生救了我,可惜我无以为报,倘若今生有缘,我定来相报。只是没能见到另一位恩人,他还好吗?”
“他很好。”傅君流说完,脸色郁郁,只是不知为何近日一直躲着他。
“那便好。”她道。
断水水仰着头,胧月的手轻轻拂过她脸颊,她道:“替我向他道谢好吗?”
断水水的脸被轻轻一捏,成了一个包子,瓮声瓮气道:“你怎么自己不去找他呀。”
胧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断水水,轻轻笑了一声,大抵是她此生难得纯粹的笑意,她最后道:“愿你终身也不必懂这些。”而后便同二人道别离去了。
断水水捏着信,不明所以。
傅君流道:“拿着吧。”
二人御剑回了璧玉潭,刚一进门,傅小公子便做贼似的,示意断水水屏息凝神,而后游魂一般迅速冲到门口,猛地一开门。
屋里没人。
“啧。”傅小公子咬牙。
断水水依稀听见他在骂人。
晏明付近日在躲着傅君流。
白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也就罢了,入了夜还时常偷偷摸摸溜出去,吃饭时同傅小公子隔了半张桌子,略微碰到衣角都要大惊小怪,如临大敌。
更可气的是,他连被窝都搬走了,在傅小公子的房里欲盖弥彰的隔了一道帘子,泾渭分明,不许人踏足。
傅小公子恨恨的想,怎么道明心意之后关系更不好了,难道我会吃了他不成。
“断水水。”
他冷冷道。
突然被点名的断水水一个激灵,连回房间的步子都僵**。
“兄、兄长。”
“我有没有同他说过,伤未愈不要轻易下山。”他咬牙切齿的问。
断水水哪里知道这些,她整日里糟蹋璧玉潭的草木,不然就是在琢玉坞众星捧月,小日子过得极为舒坦,这等无关紧要的事都左耳进,右耳化作凉风溜走了。
但傅君流是给他买小裙子的金主,不能得罪,故而张口便胡言乱语,毫无立场的附和道:“确实有!”
“他这般不听劝……”傅君流突然弯腰,把断水水抱起,“我们去找他回来好生说教。”
断水水的手无力的挣扎了一瞬,她原想回房吃零食的!自打晏明付承担起当爹的责任后,连零食都克扣着,一日只准吃一点点,她好不容易多攒了些,预备今日大饱口福。
谁承想又出了幺蛾子!
带上我做什么!
傅君流唤出佩剑,便如同一道流星似的迅速御剑离去。
揽云阁
今日晏明付来的不凑巧,揽云阁内来往皆是恩客与莹莹素手,藕白的小臂倏忽从帘幔后头一招,袅袅的身影水蛇一样缠绕着。丝竹之音袅娜如烟絮,飘摇着晃在揽云阁的屋瓦片羽下。
晏明付躲开几位搂搂抱抱的才子佳人,一路上了顶楼,没人,他又折回活色生香的一楼大堂,果然在主位的屏风后头看见迟昧的身影,晏明付劫后余生的往迟昧边上一坐,叹气道:“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迟昧的红唇勾了一下:“晏公子,我这里是特等席,要加钱的。”
晏明付两条长腿往桌案上一搭,极为潇洒的从怀里掏出钱袋,大刀阔斧的往桌案上一拍。
四个铜币。
他在离火的医馆打工给结的薪酬。
“够吗?”他还有脸问。
迟昧递给他一杯酒:“罢了,我欠你的。”
晏明付喝着小酒,听着小曲,耳边的调笑声都化作浮云,他撑着下巴,靠在桌案边上,听得昏昏欲睡,思忖了半晌,才古怪的开口道:“你活了多久了?”
迟昧垂眸:“这是一个很无礼的问题。”
“其实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恋爱经验。”
“这个问题更加无礼。”迟昧回道。
“唉——”晏明付长出一口气,又开始老生常谈,“我有一个朋友”云云。
迟昧听完,道:“所以你是断袖?”
晏明付坐直身子:“是我朋友。”
“我猜你这个借口用了不下五次。”
晏明付蔫了下去。
“你来揽云阁,温香软玉在旁,却从没有兴致,我早该猜到你是了。”她道,“我还以为你来找我,会是与策镰宗相关,没想到是问情愁。”
她喝了一口酒,看向晏明付:“策镰宗的事,你当真没有想问我的吗?”
“有。”晏明付道,他把桌案上的铜币一推,“劳驾挂个牌子,策镰宗主的人头,赏银两个铜币。”
“还剩两个呢?”迟昧借着酒意,眼尾通红,斜斜的看向他。
“悬赏揽云阁阁主的人头。”
迟昧指尖捏着瓷白的杯盏,闻言轻笑一声,仰头烈酒入喉。
“可以。”
倘若没有迟昧与策镰宗联手,晏明付不会被设计困在其中,瞎了一双眼。但倘若不是迟昧前去找傅君流,晏明付同样会被困死在策镰宗。
一报还一报,恩怨相抵,晏明付不想再多计较,只要结果是好的,他可以不问缘由。
只是人心温热,哪里是功过相抵可以轻易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