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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说好的醉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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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君流自小离家,同家人关系并不亲厚,八岁那年被拜雪宗主——谢舟他爹,卜出大恶的命格后,一时人人避如蛇蝎,连那点如履薄冰的亲情也化在了极北的大雪里,之后被罗慕生捡走做了徒弟,更是再也没回过家。

他一个人伶仃着被罗慕生拉扯大,手足兄弟的概念并不清晰。

故而遇上谢舟这般自来熟的,便不动声色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谢舟倒是全然不在意,他手一抬,想搭着傅君流的肩,目光一扫看到傅君流的手,手臂又收了回来,道:“姑表哥,你下地插秧啦?”

傅君流手指上全是细小的伤口,像被什么东西咬伤的,伤口密密麻麻,延伸到手腕处,被袖子挡着看不见了。

倘若再往上看,还能看到脖子上也有几处伤口,幸而没伤到脸上,倒不至于一眼就被人发现。

傅君流没解释,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谢舟的目光往下移,看到了扒着傅君流大腿的小朋友。

“你女儿?”他问。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傅君流还差几天满十六岁,有这么大的女儿才有鬼了。

没成想傅小公子破天荒的应下,说:“对,我女儿。”

断水水管晏明付叫爹。

四舍五入也可以叫他爹。

傅小公子背着晏某人,从断水水那里迂回而闷戳戳的占到了便宜,

断水水:“……”

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爹,敢怒不敢言。

两人说话间,远远走过来一位姑娘,穿着白衣校服,一身素净。

她走到傅君流面前,站定,有着一张清秀的鹅蛋脸,平静的看着他:“恩公。多谢恩公昨日相救。”

傅君流仔细看了看,才认出这是昨晚那对双胞胎兄妹中的一位。

他对这位姑娘有印象,昨日那样的景象,她也冷静的很。

他点头致意。

谢舟说:“你们认识?”

姑娘又很有礼貌的对着谢舟道:“师兄。”

这句师兄让谢小宗主很是受用。

“我名胧月,昨日连夜投奔苍山派,掌门听闻我的处境后,特许我留下,故而从今日起,我便是苍山派的弟子了。”这是对傅君流说的。

她又道:“几日前落了难,幸逢两位恩公相救。”

这是对谢舟说的。

先前谁后,孰轻孰重,谁对他恩重如山,谁是萍水相逢,她心里有一杆称,一清二楚。

“两位?”谢舟问。

胧月却是再没有回应他。

她本就是凑巧路过,见到恩公,前来道谢,话说完便走了。

她走后,傅君流才想起,怎么不见她的弟弟。

“姑表哥,难得见你,前段时间怀归山庄唤你回去,你怎么突然就走了?”谢舟问。

傅君流捻了捻手指,食指上一道撕咬的伤口,将青葱白玉一般的指尖变得斑驳破烂,他垂眸道:“出了些变故。”

“什么变故?”

“下了一场大雨。”傅君流说。

谢舟没听明白,他觉得傅君流多半在唬他。

同傅小公子大同小异,谢舟生而有异象,在崇尚寒冰的拜雪宗中天生属火,是个异类。从小虽说锦衣玉食,却总被人侧目而视,活像他是个怪物似的。拜雪宗主常年忙这忙那,谢舟便一个人孤零零待在拜雪宗山顶的静室里,宗门里的人说是将他当做小宗主,但其实私底下还是会用异样目光看他,谢小宗主没人说话,久而久之学会了没话找话,遇到些不尽如人意的事,也能迅速跳过,当做无事发生。

傅君流不肯讲,他便迅速换了话题:“你有去过琢玉坞山脚的酒肆吗?我上回去了,那里的店家很喜欢聊天,聊得开心了还能给你免酒钱,不过我没有让他免酒钱。他说店里以前常来一个苍山派的弟子,喝了酒不给钱,转身就跑,他欠的债都快写满一本账本了,店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还钱。有意思,苍山派的弟子还有喝酒不给钱的,诶也不对,苍山派允许弟子喝酒吗?”

傅君流的眼里看不出情绪,淡淡道:“你不就去喝了。”

“我那是乔装打扮过的,我哪敢穿着校服出门啊!沈掌门要杀了我!不过沈掌门真好看啊……他要是愿意骂我就好了……”谢舟撑着下巴,远远看见一人走过来,嘀咕道,“是我太思念沈掌门了吗,怎么好像看见沈掌门走过来了,他个子比我高一点,不过我还在生长期,我肯定能比他高,到时候……沈、沈掌门!!”

谢舟猛地原地起立,站定。

沈鸢扫了他一眼:“怎么不去演武场练习?”

谢舟咽了一口口水,莫名有点紧张:“我、我练完了……”

“练完了就回去温习功课。”沈鸢道。

“哦哦、哦。”谢舟讲话都在结巴,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你们认识?”沈鸢问。

傅君流想,难道我们不应该认识?

谢舟赶紧道:“我对傅公子一见如故,特来说几句话,我们之前不认识。”语罢悄不做声移到沈鸢身后,对着傅君流疯狂打眼色。

傅君流:“……”

傅君流:“我们不认识。”

沈鸢打发谢舟回去做功课,谢舟屁股拍拍,似乎被沈掌门说教是件极其雀跃的事,乐颠颠的便走了。

“傅小公子,找到你需要的书了吗?”

沈鸢问。

傅君流道:“恐怕还要再叨扰几日。”

“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求。”沈鸢道。

傅君流看向他。

“严掌门去世后,苍山派一时人庭冷落,许多弟子选择离开,不少长老也脱离宗门另寻天地,如今虽说有了些气色,但仍然难掩萧条败落之势,许多地方尚缺人手……”他似乎也不习惯这种迂回的说话方式,叹了一口气,直说道,“苍山派缺一位教书先生,不知傅小公子愿不愿意。”

不是什么大事,傅君流应下了。

沈鸢看向乖乖坐着踢腿的断水水,道:“到时令妹也可一并入学听课。”

傅君流不悦的皱眉。

断水水是他妹妹,晏明付是断水水半个爹,那晏明付岂不是他爹。

此事断不能成。

故而他开口严正厉色道:“此非胞妹。”

断水水看了他一眼。

断水水:“……”

唉不是就不是吧,上一秒说我是你女儿,下一秒说是你妹妹又不乐意。

我和你们都是些张口就来的关系。

沈鸢:“……”

重点是这个吗?

傅君流逗留半日,日近黄昏,同沈鸢说好明日再来叨扰,便同沈掌门道别。

快离去时,沈鸢突然问他:“傅公子,近几日有没有见过晏明付?”

傅君流脚步一顿,脸上的神色不变,气定神闲的扯谎:“没有。”

断水水听到熟悉的名字,抬头去看他。

傅君流伸手把她脑袋按回去,活像按一只兔子。

“倘若傅公子日后有他的消息,烦请告诉他,各大门派恐有针对他的行动,刺杀宗门掌门这等事,日后不要在做了,逝者已矣,生者不要自寻烦恼。”

傅君流问:“这也是你的想法吗。”

沈鸢垂眸。

傅君流顿了顿:“我记住了。”他又道,“我想去拜望严掌门。”

三人去往严掌门的墓前。严道生葬在自己屋后的竹林边,墓碑不知是哪位才人刻的,生疏而粗陋,刻着严道生之墓几个字,落款刻着“罪人手题”四个小字。

傅君流应晏明付的请求,给严掌门坟前倒了一杯好茶,而后又去了另一座墓。

这座墓更小些,像个没长成的小大人,孤零零的落在严道生的墓后面不远处,傅君流拂去墓前落下的竹叶,同他也道了一声别。

“李浮?”晏明付杵着拐杖往街上走的时候听到了耳熟的声音,他手里木棍点了点,试探着往声源方向去。

李浮道:“大娘,真不是我撞的你啊!我刚刚还扶着你呢,你怎么反咬一口啊!”

那大娘同他拉拉扯扯,非要周围的人评个公道:“诸位看看呐,还有没有天理了,这位小兄弟不分青红皂白急冲冲的撞了我,把我一条腿撞瘸了,不赔礼道歉就算了,还想一走了之,诬陷我这个老人家啊!”

李浮要走,老人家拉着他不放他离开。

李浮心里懊恼,他就是见她倒在地上好心扶了一把,怎么还摊上这种事了。

老人家虽说年纪大,常年下地干活,力气倒是不小,一时之间竟然将李浮这个半吊子修仙的给拉住了,抓着人手腕宁死不松,死活要李浮赔礼道歉——重点在那个“礼”字。

晏明付拿着木棍的手僵了一瞬,碰瓷这等事竟然不分国界也不分世界。

“让一让!让一让啊!”晏明付大喊一声。

他往人群里冲去。

围观的人见一个瞎子冲了过来,赶紧退开。

便见晏明付一路猛冲,到了老人家跟前,在堪堪碰到人的一瞬间,精准无比的撂下木棍。

一屁股坐下了。

“说吧,怎么赔?”

老人家有点蒙:“什么、什么怎么赔?”

晏明付:“你把我撞瞎了,总要赔点钱吧?”

老人家气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都还没碰到你,分明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况且瞎子怎么可能是被撞出来的!”

晏明付说:“是啊,那又怎么样?我是个瞎子,你怎么能和瞎子计较,就像他是个青年,怎么能和你这个老人家计较,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人家气结,也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更不要脸的,同那个小白脸青年纠缠还有可能磨下一点好处来,同这个不要脸的纠缠,除了浪费时间还能如何。

她狠狠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便大步流星走了。

步履飞快,丝毫没有瘸腿的迹象。

围观的人无趣的散去,晏明付拍拍屁股坐起来,往边上一摸,那根木棍不知道被人踢到哪里去了。

李浮适时走过来,把捡到的棍子塞他手里。

“谢谢啊。”晏明付道。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李浮愁眉苦脸道:“我来找你的啊晏公子……”

“找我?”

李浮点点头,而后愁肠百结的看着晏明付眼睛上的布条,哀怨道:“……你怎么就瞎了呢。”

“瞎不瞎都和你没关系,直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从宗主那里偷听到策镰宗的人想密谋害你……”他说着说着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向晏明付的眼睛,“我是不是说太晚了?”

晏明付指指眼睛上的布条:“你觉得呢?”

瞎都已经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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