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1 / 1）
话说那宋端坐在床上正发着怔，忽瞧到外头一个黑影子闪过，刮一道风子一般，又因着如酥方才说了那已死去的青竹竟找上了那陈府上去了，给唬得鸡皮疙瘩寒颤直立，背上凉飕飕心里头发毛。还不待反应过来，门外头冲一个人进来，盖面地扑过来，一把把宋端抱将住了。宋端怕起来直将头扭过去不看伏在大腿上把自己抱住那人，只一个劲儿去推搡，口内道：“谁人，快走！”，才听见如酥在那头说道：“哥儿当真痴症了，把玉哥儿听了也不认得”。宋端才止住口，却不看身下那人，冷道：“哪个玉哥儿，不听说有个玉哥儿”。楚成玉一时听得，五内立时俱碎了，意念也灭过去，淡淡：“你把我也不认得了？”，宋端听说，转过头，拿眼睛仔细把楚成玉打量了一打量，一面子上空洞地笑了两笑，道：“我曾见过你，不想起你是谁人的了”。楚成玉震了震，两只眼睛睁得血丝也出了来，问道：“不想起我是谁人？”，宋端听说，把头点了一点，笑道：“不想起了，哥儿这样大晚晌那瞧我，是个旧相识的？”。楚成玉听说，两个眼珠子左右各转了一转，把宋端仔细盯了一通，方才苦笑了一苦笑，道：“不是个旧相识，不是旧相识”，宋端听得了，神色纳罕，把袖子一角咬在嘴里，呆呆看住楚成玉，问道：“这才怪了，不曾见过，我却像是见到过你，可不是甚有缘的”。楚成玉却问道：“好弟弟打哪里来？”，宋端笑道：“蜀地来的”，楚成玉听说，把头一点，道：“蜀地是个好地方”。宋端听得了，把头一晃，把嘴一憋，道：“哥儿是不去过蜀地的，各个皆说蜀道难，蜀地难，哪里有个好的，重重山，不见着太阳打海面上升出来”，楚成玉道：“偏是难的地头越发安静，偏巧做和尚去山头上吃得饱”。宋端听说，忙问道：“哥儿要去做和尚？怎的弄那个混事端子，忒难为人了”，楚成玉却把一只手去抓宋端咬在嘴边的袖子，要握住宋端的手，给宋端躲开了，楚成玉方道：“不为难，不难为。哥儿晓得不晓得玉哥儿？”。宋端盯住楚成玉，把头摇一摇，道：“不听说过，哥儿寻他？”，楚成玉听说，只笑了一笑，不接话，却把宋端腰间戴的玉玦盯住，过后站起身来要走。那屋里头油灯燃得旺，把床帘照到床上弄出几片黑影子盖搭起来，不把宋端眼角的泪珠子看出来，待那楚成玉出去了，如酥把打好的一根热面帕子递过来，遂才瞥见。如酥才一惊，道：“哥儿不曾痴症？”，宋端把面帕子在面皮子上揩了两揩，声口平淡道：“痴症又如何，不痴症又如何”，如酥听见，越发不解，把眉头立起来，半晌才问道：“哥儿不是时时刻刻把玉哥儿念着的吗，怎的见着了却装出痴症来的了？”。宋端听说，只把头垂着，将手里捏的白帕子盯住，良久才道：“往向我还有父家可回的，现下两样了，我只有外祖母，”顿了一顿，才复道：“馨姐姐告了我，外祖母为了要我回来已同舅母立了个单子”。如酥听说，纳罕道：“单子？甚的单子？！”，宋端笑了一笑，把头抬起来，了如酥一眼，方才说：“说是我只寄居楚家，财产等事儿同我不有干系”。如酥听说，把眉头皱起来，一脸震惊不敢相信，道：“不想到太太面子上待哥儿好，实则如此了”，宋端摇摇头，道：“不怪得舅母，琴姨娘因着柔姐儿选了妃，直骑上了舅母的头上，枫哥儿一个庶子的派头直赶得上玉哥儿玦弟弟的”。如酥听说，把头点了点，过了一会子，又问道：“哥儿怎的一回来知得如此多的？”，宋端听说了，越发笑起来，道：“馨姐姐那会子陪了外祖母一同吃茶，有意无意说了给我听了”。如酥点点头，只说：“这葛家小姐瞧着倒是个精明的人物”。两人又说了好一会话子，如酥忽地又问道：“哥儿同玉哥儿往后如何？”，宋端只作不听见，把头一扭去看床上的被子，一会子才回过头教如酥下去睡了。
却说那葛馨回了新院子里，顶头把疏雨楚舟瑞碰见了，冷眼看了
一眼疏雨，道：“不是叫人告了我起不得身吹不得风吗，这回子夜深了倒这屋子里跑一下，那廊下逛一通的，不怕落病滑胎了？”。楚舟瑞听说，把脸一黑，冷道：“疏雨见着我今日回了来了，去门口上迎我也错了么”，葛馨看也不把楚舟瑞看一眼，扭过身领了烟儿便向了自家屋子去了。一时梳洗毕了，烟儿正待出去，却被葛馨叫住了。烟儿方至了过来，福了一福身子，问道：“葛主子还有甚的吩咐？”，葛馨坐在床上，把被子盖住，道：“如今端哥儿也回了来了，听太太说那王家表妹不过几个月也要过来府里，眼瞧替着哥儿姐儿筑的院子就要竣工了，你觉着到时候如何分的？”。烟儿听了，一时不解，直问道：“葛主子怎想起来问我这个，我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丫头子，我怎知得”，葛馨听说，道：“你较我在这府里头待得久些，又是个心细的人，究竟比我知得其中的多些”。烟儿听说，思了一思，道：“到底是家里头几个哥儿姐儿先要考虑得了，才是端哥儿和王家表小姐”，葛馨听说，问道：“如此来老太太只怕不允的”。烟儿听说，冷哼一声，道：“谁教端哥儿现下失了势”，毕了烟儿才发觉葛馨噙住一丝笑把自家盯住，忽地注意到自己适才的神色，忙跪了地上请罪的。葛馨倒不在意，纳罕道：“怎的请起罪来”，烟儿心里一怔，心想道：葛主子适才明明那个样子的笑。一片刻儿，葛馨笑道：“快些下去罢，这样晚了，早些去歇下了得好”。
又说那王夫人听得了楚成玉一回了府便径直去了荣老太太院里瞧宋端，一时没好气，把红漆木椅子旁的高几案猛一拍，怒道：“如此几个月不见的，我以为他好了，四处张罗亲事，偏生那端哥儿一会了来，他又如此！”。李嬷嬷在一旁听得了，宽慰道：“太太莫急，只去请了老爷来商量一商量，告了玉哥儿倘或定同端哥儿做些混事，只把端哥儿送了回蜀地。那玉哥儿究竟知道端哥儿在蜀地没了靠的，准定怕把端哥儿送了回去的，如此一招，不怕玉哥儿不听话”。王夫人听说，自觉可行，忙道：“快叫个小子去请了老爷来”。偏巧那夜罗刚上来禀报事儿，李嬷嬷出去便把罗刚碰住了，问道：“罗家兄弟这样晚还来忙？”，罗刚控身行了礼，笑道：“大粗人一个，只有踏实些才有生可谋”，李嬷嬷听说，把帕子放了嘴边，笑了一笑，道：“兄弟现下不进去得好，太太正在气头上”。罗刚听得了，虽心下疑惑，却一字问也不问，又控了一回子身，正欲告辞下去了，却又被李嬷嬷叫住。罗刚回过头来，问道：“嬷嬷叫我作甚？”，那李嬷嬷却把罗刚结结实实打量了一通，笑道：“太太现下要人去叫老爷，哥儿不嫌麻烦便替太太跑一遭，不知方便不方便？”。那罗刚听得，很是乐意，点了一点头，要去了，李嬷嬷却又道：“我这里还有一桩事，想要把兄弟麻烦一下子，不晓得兄弟厌烦不厌烦帮我这个老婆子做事的？”。罗刚听说，又乐呵呵点头，道：“嬷嬷有事直管说了”。李嬷嬷听他如此说，也是喜悦，笑道：“我有个女儿，在老太太院子里，端哥儿身边前当差，端哥儿赐名溶溶的。兄弟若果不嫌麻烦，便替我这老婆子传句话，就说要她明日晌午过了太太院子里来，我有话同她说”。罗刚听说了点了一点头，便笑嘻嘻折身跑去了。只说那罗刚到了楚瑾书房告了金福王夫人要楚瑾过去院子里有事商量，便向了老太太院子里去了。偏巧遇着溶溶出来倒洗脚水，便笑着把溶溶叫住，道：“不想的你也在这里”，溶溶把脸子一抬，见到是罗刚，也不料到，笑了一笑：“我在这里当差呢，你如何来了？”。那罗刚虎虎的，笑道：“太太身边贴身嬷嬷要我来给她女儿传个话，她女儿名叫作溶溶的，不晓得你认得不认得？”。溶溶听说，破口笑道：“我便是溶溶”，罗刚这时才把立在廊下，挽起裤管子露出白花花玉雕似的小腿，浴在黄灯光里的溶溶看住，愣了一愣，一会子才问道：“你是溶溶？”。
溶溶点了一点头，笑道：“不正是我，还是何人？”。那罗刚忽害羞起来，把脸垂下去，小起声音道：“李嬷嬷要我说，教你明日过了太太屋里说个话”。溶溶“嗳”了一声，答应了，却瞧到罗刚忽地转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