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1 / 1）

话说那宋端只把陈子恺的眉毛盯着，心中想到：“这眉头比蜀道要陡。”却未说出口来，只吃吃笑。偏是陈子恺一概不知，摸不着个头脑，蹙眉头道：“不知小哥儿笑得个什么？”，宋端只道：“春风来了，吹来好大一个喜宴，我只心里头乐滋滋喜滋滋，便笑了”，陈子恺听说，知他是敷衍的，只嗔道：“小哥儿这嘴巴简直了”。宋端听了也不恼，只扭了一下脸，睥睨一眼陈子恺，不再搭理的。却不想陈子恺只从那门外绕进来抱厦里，到窗前直盯着宋端，道：“那日我在俊贤馆见到你，又拿到你这首《岁岁欢》，你说有缘不有缘？”，宋端只那竹篾子在陈子恺手里头，倒是一惊，却想到那俊贤馆人来人往，在谁那里不是一样，只把脸放下了，冷道：“什么有缘无缘，偏是那日在贵府我差点被你掐死去了”。陈子恺把他大婚那日那起子事想将起来，脸色一愧，拱手道：“那日是鄙人唐突了，小哥儿别有伤害身体吧？”，说着把手向宋端脖子处探来，宋端一躲开，冷道：“劳烦挂怀的，偏是好也是你坏也是你，我偏没法子恼的，倒不教人安生的，我自觉要避着哥儿稳当”。陈子恺一听说，一愣又一笑，道：“小哥儿这是仍旧怨我呢”，宋端却不理他，把手一摆，出了那抱厦，头也都不回一个。倒似真真儿把那陈子恺恼在心里了。陈子恺立在抱厦窗口，那两木扇红格糊白纸窗户大大敞开，便望着宋端的背影，又是笑了一笑。只说宋端出了抱厦，过了二门，来了大门前，见着楚成玉楚成玦两个穿着簇新衣裳，一绿一紫，便低头把自己身上着的衣裳一瞧，是一年前的了，立时把脸放下来。少不得跑回了荣老太太的偏院子，唤来如酥替自己寻衣裳，倒腾一两箱木箱子，才从衣柜子里翻出一套簇新的白墨色纹竹衣裳。那宋端坐在床边，盯着地上跪着替他系衣服扣子的如酥，冷道：“可恨在别人家，这一点最不好，并没个人体贴吃穿，弄得格外穷酸！”，如酥听到，只腾出一只手来捂宋端的嘴巴，细声道：“哥儿可别这般说，这是在老太太的院子，当心被些下人婆子听了去了，那起子存了坏心眼子的人少不得添油加醋传了去了，老太太听了心里也难过，另对哥儿不好”。宋端听说，叹了一口气，把身子靠在那床栏杆子上，才道：“给我沏一盏子茶罢”，如酥听了便过去了。那外头喧天的锣鼓唢呐，与这偏院的冷清两相对照，宋端处在其中只觉得乏力。再抬起眼睛，又看见外头树条子上光秃秃一片，更添了一分忳郁，自言语道：“偏是别人一家的热闹，单我一个外头人”，又过了片时，如酥端来热茶，宋端吃了一盅，方才又回到大门口。此时不知谁搬来了一条长木高凳，摆在大门口旁边，那楚成玉坐在上头，驼着背子，宋端走过去，挨了坐下，道：“忙碌碌一上午也是累了罢？”。楚成玉听见，向宋端看过去，见他已换了一身白墨色纹竹衣裳，笑道：“你何时去换的衣裳，果真好看”，宋端听说，把头一扭，冷道：“偏你们换的，我一个外头人换不得了？”，楚成玉见他又多心了，道：“又说什么‘家里人’‘外头人’的，我要给你颜色看一看了”，说时比起个拳头在脸面子前。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子，宋端望着外头街道上摆起一排排红煞煞的贺礼箱子发怔，道：“瑞哥哥不过一个庶子，就能如此热闹，往后你讨媳妇必定热闹个千百倍的了”，楚成玉道：“那时便是我们两个一起热闹罢”，宋端听了，嗤了一鼻头，冷道：“谁同你这厮冷面鬼一天子讨媳妇！”，说完想起来机带双敲，望过去瞥见那楚成玉只憨笑不语的。宋端把脸一红，低下去了。

只说那旧习行婚礼原在夜里，便到了黄昏天将暗沉沉时，楚舟瑞才把新人迎回来。取了公鸡血，过了回煞礼，才把那凤冠霞帔牵进正堂，把旧习婚礼一拜天地的行完。宋端只在老太太身边挨着坐，见两个新人听了声令笨拙拙拜个天地，心里倒觉得成亲是个有趣儿的事。不免在那心里把自己想

进去，是如何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细细一想，那同自己夫妻对拜的是何人？才再心里一怔，打住了。回过神却看到另一边坐着的楚成玉也在想些什么，彼时也回了神抬眼皮子，两人不防四目相对了，遂都忙低下头。只说行过婚礼，便去吃宴席。宴席一过，只往那戏厅来看戏，把糕点果儿瓜子一齐摆了，又上了茶来。却不知哪个提了一嘴玩个猜灯谜的，众人听说皆瞧过去，却是那楚燊老爷。只见到楚燊笑道：“腊月初时卫青送过来几十只猜灯谜的灯笼，说是过年猜灯谜图个乐头，却不想到赶上瑞哥儿大婚，于是那阵子一家人也忙不可歇，便没了那般子风月雅兴。偏巧那灯笼就在这戏台子后头堆了，不若咱们今儿来猜灯谜，改日再听戏罢”，说着望了上头坐的荣老太太，接道：“母亲觉得如何？”。荣老太太听说，笑道：“我个老婆子这也可那也可，便你们如何高兴如何办罢”，话毕，一众人只道：“便是猜灯谜罢，都可以热闹，还有趣的很”。于是定了猜灯谜，便命了丫头小子一些个去把灯笼拿出来在桌上摆了，一些个去取笔墨纸砚来。少时，便把东西取了来了，摆在两边的桌子上。只看那长木桌案，两张拼在一起，两张合长两三丈的，左右各两张，共四张。左右两面桌儿摆放呈个“八”字，人可在桌儿两侧立了，在那灯笼上写下自己的谜语，供人来猜。又看那灯笼，是个木头搭起的六棱柱灯笼骨架，外头缠上白纱布，可在上头写上谜语，里头点了灯，便亮将起来。

待摆弄完毕，只瞧着桌上十几二十盏灯笼。坐在凳上的哥儿姐儿皆是急不可耐，想快快动手试他一试。那楚瑾却迟迟不发话，只走下去，取来一只给荣老太太拿了去，又命人领着笔墨跟上。楚瑾把灯笼举到荣老太太跟前，道：“母亲先写一个谜语试一试罢”，荣老太太听说，笑道：“我和老太婆倒抢了孩子们的先了”，却接过灯笼仔细写将上去，才递回给楚瑾。那底下坐的哥儿姐儿一时一起探出头，皆想知道荣老太太写的什么，只听道楚瑾念道：“春尽花落夏起雨，莲花一动白云呜。风筝误线飘高处，一层一层尘归土。打一物”，地下众人听说，皆想了一想，俱是不知是个何物，交头接耳起来。好一阵后，那楚砚柔跃跃欲试，只把手帕子绞了一绞，然后用力把手一捶，站起来，道：“我甚愚钝的，姑且猜他一猜，倘或错了，只作抛砖引玉”，荣老太太在上座，盯着她慈笑道：“柔姐儿且说说，错了也不打紧。”，那楚砚柔听说，咽了一口口水，嘴边飘笑，道：“日晷”。荣老太太笑着，把头摇了一摇，楚砚柔叹一口气坐下了。楚瑾便问：“可还有人猜？”，好一会子没人站起来，楚瑾便看了一眼楚成玉，道：“玉哥儿起来猜一猜？”，楚成玉立起来，望着高处的宋老太太，笑道：“父亲大人固不该点了我起来”。楚瑾听说，“噢？”了一声，荣老太太也盯着楚成玉，见他胸有成竹，问道：“玉哥儿此话何意？”，楚成玉听说，只低头一笑，复抬头道：“孙儿解得投机取巧咯”，荣老太太听到，笑说：“若答出来，祖母给你奖品的，若不答出，便来替我扫三个月的院子”。楚成玉笑了一笑，道：“便是风”。荣老太太听了，倒是愣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问道：“你如何知得？且和祖母说一说如何投机取巧的”，宋端回答道：“适才祖母打了个寒颤”，此语一出众人皆是大笑。荣老太太才说：“正是风呢”。

一时方罢，便是各个哥儿姐儿写起来，好一会子，众哥姐儿才写罢，把灯笼放回了桌上。那方楚瑾因适才听了荣老太太打了个寒颤，便唤了王夫人琴儿楚燊几个长辈陪了老太太回屋了，于是戏厅子这边只是一众小辈。于是一群小辈便围了桌子，猜将起来。

先是楚长枫的灯笼，上头的谜语是：说它体如云，心如水，枕青石，过平原，却不知身世坎坷不由己。打一物。

楚砚柔笑道：“这是雪

”，众人方点头，拍手笑道：“正是呢”。

掣肘一生出青天，但见浮云一片片，本是出尘心，奈何寄居客。打一物。——楚砚柔

陈子明先道：“太明显了，原是风筝”，众人听说，见到“掣肘”二字，豁然开朗。

青山不知流水长，把身翻作沙扬扬，淘得脾性，翠脆凉，江河滚滚无尽头，千里万里同随去，万年美名留长扬。——楚成玦

宋端凝眉，只觉得今夜里无一个是自家猜出了的，向着楚成玉望去，问道：“这个又是什么？”。楚成玉点了点宋端头，道：“你往日机灵，竟忘了玦弟弟和我的名字了？”，宋端听见，想了一想，忙笑道：“果然是玉石”。

不知余下几人谜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六千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