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1 / 2)
风又轻活过那么久,不是没有人爱她爱到死去活来的地步,只是正常人的时间原本就只有百年,死去的挚爱再深刻早晚也会被活人代替。她有些怅然叹息,因为桥姬与安倍晴明真的是她生命里第一个跨越时空也要找到她的人。
最初没有提这件事是因为她有些事还想不通,明白安倍晴明是通过桔梗印找到她后,她又见桥姬并无主动谈起的意思,既然不愿,她也自然不会勉强。而此刻再度提起,大抵也是因为,如果任由冰雪聪明的桥姬继续听下去,说不定她真的会摸到事情的真相。
那她上一世的安排就都没有意义了。
时日安然,岁月静好,跟在飘逸出尘的阴阳师身边,接触平安京最负盛名的几个妖怪,享受周遭钦慕惊叹的目光——这是风又轻所料想的桥姬应有的生活,而不是苦苦追寻她的脚步。
桥姬哀哀说道:“晴明公告诉妾身,您正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孤身一人,踽踽独行。大人禁不住妾身的哀求擅自用水盘占卜您的命运,然而盆里的水却逐渐沸腾蒸发掉了,姬君的命运是一团迷雾。”
女人袖手而立,白玉簪高高在头顶挽了个道士髻,几缕发丝不受控制的四下垂落,端的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挺拔之姿。
迷雾啊……
虽不甚贴切,却也有几分相似,她是注定要离经叛道的人,其结果如何委实不好评判,这样看来说她在一团迷雾之中似乎是有些道理。
风又轻双眸在夜色中微微垂了垂,肯定了她的猜测:“晴明就是晴明。”
随后却另起一话:“不过你还是不要将我想的太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看到我的可怜又刻意忽略我的可恨,这是错的,桥姬。”
妖怪大惊,道:“姬君难道是想让妾身学着天狗的样子憎恨您吗?”
“我虽救过你,然则到底没经过你的同意擅自将你的姓名交托给晴明,况且那日你投河自尽的时候……”
话没说完,风又轻不由得想起桥姬飘荡在水面的样子,姣姣若盛放的茶花,她承认道:“那日我就在桥上,桥姬,我是看着你投河却无动于衷的人,你不该将我想得太好。”
她叹口气:“更不该执意为我的行为寻找借口。没有理由。我就是一个骗过时间的人,以卑劣的手段拿走源博雅的心脏。我当年之所以救你也不过是因为晴明的一句戏言,你不必对我感恩至此。当年之事于我不过举手之劳,你本来就是蒙尘的明珠、半边身子陷入泥淖的瓷器娃娃,我所做的就只是洗去你身上的风尘,然后再送去晴明那里。如果阴阳师的府邸中只有讨厌我才能活的更好,那你就应该像大天狗那样,附和人不难。”
妖怪不听,垂首作固执状。
“罢了。”
见她这样,风又轻唇角一勾:“你既执意如此,我便如你所愿,留就留吧。”
……
将军府王生与佩蓉的关系达到冰点时,小唯越发茫然。狐妖仍记得王生凯旋时与佩蓉手额相抵却皆不出言的默契,彼此的欣喜几乎要溢出眼底,叫她看了好生妒忌。
而今王生与佩蓉的对视越发少了,每日更是在梦中与她缠绵交欢,可是男人却从未用那日的目光——仿佛藏匿着万千言语的目光瞧过她。
他们之间有欲|望,也有欢愉,爱当然也是有的,狐妖一直坚信,王大哥定然是爱着自己的。
可看着如今越发憔悴的佩蓉,在这段关系中向来无法无天的妖怪,无端地升起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切。小唯抚着心口,与最初爱上王生时满心的欢喜有一点不同,她现在拥有的,是一种既惘然,又开心,又难过的情绪。
奇怪又复杂
。
灵动秀美的狐妖垂下头,喃喃道:“王大哥爱我……我也爱王大哥……”
……
王生与佩蓉最终决定和离的时候,小易就攀附在屋檐上隐身看他们,场面好不混乱——庞勇一拳打得王生嘴角流血,第二拳还未落下就被几方人死死拦着,夏冰亮出降魔剑挡在他身前,一边防备其他人一边还得扯着庞勇防止他乱来。
然而佩蓉一句话就稳住了所有:
“和离是我主动提出的,勇哥。”
“这个时候你还向着他!”庞勇怒道:“这个混蛋!”
连日里彻夜不眠的憔悴用妆粉细细抹匀,笑容就一如既往温婉又美好。人群另一头的王生抬首去望,佩蓉束成一股的黑发及腰,坠银流苏的发饰垂在发丝里,左左右右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起伏。她安安静静地待在所有人身后,半低头的模样很难让人相信,未成婚前的佩蓉也是个爱憎分明、爽朗活泼的女子。
佩蓉闻言,很无奈地看过他一眼,“是真的,勇哥。”
被她这么一讲,一直以来对着王生喊打喊杀的男人便慢慢尴尬地收回手,他摸了摸鼻子,然后大声为自己开脱道:“好!敢爱敢恨!这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佩蓉你别怕,现在外面对女人的态度很宽容的,你看夏冰,一个男人婆也敢走江湖!”
“喂——”无辜被波及的夏冰一剑敲上他脑袋,骂道:“你举例就举例干嘛非要提我?”
“借来用用,让佩蓉放心嘛。”
“你去死!”
佩蓉微笑着看着他们,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封写好的和离书,封面字迹秀美一如其主人。王生接过它,表情无悲无喜,他只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见对方似乎转身要走,王生终于开口:“以后在外行走,要小心……”声音越来越小。
女人便回头看他:“如今已没有王夫人了,你还不愿意告诉我是否爱小唯吗?”
男人便低头,睫毛轻颤,嘴角紧抿着。
佩蓉难过又心疼,她道:“你可以不回答我这个问题,但是人又如何能骗得过自己的心呢?将军究竟怎么想,你自己清楚。今日一别,各自珍重。”
“将军……你我之间竟生疏至此……”
半晌,王生道:“王夫人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