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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下南沂(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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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沂卢姓富户的府邸算是被邹岳一把火烧没了,唐御派人去接应他们的时候,连最后的院落都只剩四周熏黑的房梁,一众人筋疲力尽实在走不动了,便躲在后山上祈祷风不要将火星带过去。十二金乾卫只剩了两个,卓尔桑身上也满是深浅不一的刀伤,高冀荣早就吓晕了过去。

邹岳已认清了局面,瞧见唐御的时候倒也不甚惊慌,他两手一缴老老实实戴上了枷锁,平静道:“拙荆还在充州,劳烦唐都尉给她传个信儿,叫她秋后到京城来领我的尸首回乡。”

邹岳已被唐御押送回京,而卓尔桑身负重伤实在不宜耽搁下去,于是也随行一并回京城了。

有了前车之鉴,充州知州再不敢假借旁人之手,只将曲鉴卿一行食宿安置在自己府上。曲墨怕被官府缉拿归案也不好暴露自己的身份,便对外声称自己是曲鉴卿的侍卫。

可这名侍卫用膳时与丞相大人同桌,行路时也和丞相大人一同乘轿,旁人心中不免生疑,知州便向与他二人同行的高冀荣问及此事。

高冀荣先前曾去相府与曲鉴卿谈江东贪墨一事,与曲默有一面之缘,自然知道他就是私逃天牢的曲家小公子。但他这会得了曲默的救命之恩,上面又有曲鉴卿压着,他只得苦着一张脸,同知州道:“别问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想多活几年……”

知州心里便有数了——此人恐怕武功高强非同一般,定是圣上派来保护丞相大人的贴身侍卫!于是晚上安排住宿的时候,便将此“侍卫”分在曲鉴卿卧房外的小厢房里。

对于此等“特殊待遇”,曲默简直欣喜若狂。虽然这充州知州政绩平平,但曲默却觉得此人可堪大用,如若他来日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定要在皇帝面前替这知州美言几句的。

这人呐,一旦厚起脸皮来,那真八头牛都拉不住。

好比曲默,虽说他以前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自从曲默在马车里对曲鉴卿“一诉衷肠”之后,他想着反正跟曲鉴卿已经撕破脸皮,再装什么乖巧听话的好孩子也是徒劳。于是便破罐子破摔,他那幅不要脸的德行,真是叫市井上的泼皮无赖都自愧不如。

曲鉴卿与高冀荣要去查案,他说要学习都御史为朝廷整治贪官的手段,于是跟着去了;曲鉴卿代皇帝去灾区体察民情,他借口要保护大燕丞相免受暴民误伤,又跟着去了;幸好曲默话不多,只默默跟在金乾卫旁边充当侍卫,否则真要被曲鉴卿撵回燕京去蹲大牢了。

曲鉴卿被此人明里暗里骚.扰得烦不胜烦,就差修书一封断绝二人的父子关系了,然而曲默却巴不得跟曲鉴卿断绝关系,让他随便叫什么赵默王默李默都行,这样他就好光明正大地追曲鉴卿了。

但说归说,虽然这两人私下里都心知肚明,但于外人看来却是——曲鉴卿教子有方,曲默知礼明仪,二人走到哪都是一派父慈子孝的祥和场面,实乃官家典范,大燕之幸。

第一日行程安排地紧,众人都累得够呛,曲默又有伤在身,头沾在枕头上不出片刻就睡得昏天暗地。第二日清闲许多,于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曲默便开始不老实了。

他去敲曲鉴卿的房门,听得后者嗓音清冷地道了一声“进来”,他便挟着枕头美滋滋地进去了。

这客房不比曲府的宽敞,卧室中放置了书案与床榻之后,便显得有些拥挤了。桌案上点了一盏油灯,曲鉴卿坐在案后,该是在写贪墨案的奏章,见来者是曲默,问道:“何事?”

曲默扬了扬手里的枕头:“我过来跟父亲一块睡。”

曲鉴卿道:“外面那张床睡不下你?”

曲默干咳了几声清嗓子,丝毫不知羞耻为何物:“夜里头一个人睡太冷了……我怕父亲冻着了,过

来给您暖暖床,焐热了我就走。”

然而晚夏也是夏,虽然这几日就要立秋,但也根本扯不上“冷”一字。

曲鉴卿这两日对他养了七年的人有了重新的认识,即便现在曲默在他跟前睁眼说瞎话,他也能装聋作哑充耳不闻了。

曲默见他忙着写折子,便抱着枕头走过去躺在床上,又拉过薄被盖在身上,倒真如他所言——给曲鉴卿暖床。他侧躺着,未受伤的手支着额头,静静地看着一旁的曲鉴卿的侧颜。

曲鉴卿微微蹙着眉头,正凝神写着奏章。他才沐浴过,头发未擦干便披散在身后,滴下来的水濡湿了亵衣也不自知。那沾水的衣服黏在身上很是透光,从曲默那个角度便瞧得清清楚楚,那人腰肢纤细瘦削得恰到好处,从腰际到臀上那一段显得又柔又韧,有着令人血脉贲张的弧度,曲默在后面看得口干舌燥,前边的曲鉴卿却浑然不知。

曲默便起身,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一张方巾,走过去给曲鉴卿擦头发。

曲鉴卿到江东这边没带佣人,他又不喜生人,故而知州派遣到院里的下人都被赶了个干净。但曲鉴卿这个人养尊处优惯了,擦头发这等事他自己定是不屑做的,故而此际由曲默做来也并无不妥,曲鉴卿也便没有出言阻止。

曲默拿吸水的方帕细细擦干发丝,而后顺带着在曲鉴卿鬓角与头上捏着,那力度被曲默把持地恰到好处,又解乏又舒适。曲鉴卿一开始还能写几个字,后来眼皮越来越沉,笔杆子也捏不住了,便索性扔在了一旁,而后靠在椅背上,吩咐曲默:“好好捏。”

曲默应了。

片刻之后,果然不出曲默所料,他轻声喊了几句父亲,不见曲鉴卿应声,他便知此人睡着了。

曲默低头一笑,心中暗自窃喜:我说要跟你一块睡,你又不肯,这下总没跑了吧?

而后他俯下.身,两手一抄将曲鉴卿从椅子上打横抱了起来,走过去轻放在榻上。

然而曲鉴卿却沾床就醒了,困意加深了他眼皮上的褶皱轮廓,他眯着眼睛问道:“怎地还不回去睡觉?”

曲默都打算躺到床上去了,曲鉴卿这会儿却又醒了,他一时间站在床边身上,去留两不是。半晌,方轻声嗫嚅了一句:“想和父亲一起睡……”

声音很低,像是小心翼翼地试探讨好,又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希冀,让人听了便心生怜悯,不忍心拒绝。

然而曲默并非是什么腼腆害羞的人,看他跟邱绪唐文那帮人在一块的时候便知道。他以前之所以在曲鉴卿面前扮乖巧装可怜,是因为他心里清楚曲鉴卿这人耳根子软,只要他肯放低姿态说几句软话,曲鉴卿十有**会答应。

但这回曲默也不知道这招还灵不灵,他这两天的所作所为已经颠覆了他以前在曲鉴卿面前的固有形象,故而现下他心里也有些忐忑——这会儿没有旁人在场,如若曲鉴卿一个不高兴甩他两巴掌再将他撵出去,那便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抬眼撇了一眼曲鉴卿,恰巧那人也正在看他,目光里审视的意味很是浓厚。曲默便朝他勾了勾唇角,笑地纯良又无害。

曲鉴卿没应他,翻了个身,面朝里睡了。

曲默知道曲鉴卿是默许了,于是掀开被角,躺在了曲鉴卿旁边。

他躺得很规矩,手也老老实实放在身侧。这般僵卧了许久依旧毫无困意,于是曲默小声问了句:“父亲睡着了么?”

片刻,方听得曲鉴卿回了他一句:“寝不语。”

曲默置若罔闻,他翻了个身,面朝曲鉴卿,轻声道:“充州有庙会,明儿是最后一天了,父亲陪默儿一起去吧……我从没来过这地方的,再说后天就启程回京了……”

曲鉴卿背朝曲默侧身躺着,他的发丝垂在枕头上,而亵衣领子又低,便露出一段白皙纤长的颈子。曲默看的见吃不着,等曲鉴卿回他等地抓心挠肺的,然而却半天不闻回应。

曲默便凑近了,伸手搭在曲鉴卿的腰上,自后方抱住他。而后又将脸颊贴在他后颈处,瓮声瓮气地说话:“父亲答应我嘛……”

不比昨日清晨,只隔着两层丝薄的亵衣,少年温热的胸膛整个都贴在他脊背上,说话时的气息也喷洒在他颈项间,他甚至能感受到曲默的心跳,那般强劲而有力。曲鉴卿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他双眼紧闭,然而那浓密的眼睫却轻轻颤抖着,他喉结可见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压着嗓音四平八稳道:“不要撒娇。”

曲默闻言笑了一声,笑声低哑厚重,震颤着胸腔:“那……父亲是答应了么?”

曲鉴卿道:“嗯。”

曲默听得满心欢喜,他撑着手坐了起来,又俯身在曲鉴卿耳旁亲了一口:“那可不能反悔。”

而后抱了枕头趿着鞋,心满意足地回他的小厢房去了——他倒也想在曲鉴卿床上赖一宿,但实在怕搂着人家把自己搂出火来,毕竟下.身支着帐篷到大半夜,实在是一件难捱的事。

翌日清晨,高冀荣与曲鉴卿一块用早膳,没看见曲默,便问道:“小公子人呢?”

下人端了一盆清水来,曲鉴卿在盆里盥了手,又抽了一方棉帕擦水:“不等他,高大人先用吧。”

高冀荣想着好歹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不能转眼就忘了,于是道:“下官还是等一会儿吧。”

曲鉴卿闻言也不再搭理他,只拉开雕花的梨木椅,坐下慢条斯理地用膳。

高冀荣眼瞧着碗里的粥都凉了,只觉得腹中空空,实在饿得难受,他抬袖拭着额角,朝旁边候着的下人道:“这……你去看看大人的侍卫起身了没有?”

曲鉴卿抬手止了:“他得睡到日上三竿方起,高大人是要等他一块用午膳么?”

高冀荣也不知曲鉴卿是何用意,于是便埋头吃饭,待饭后一抹嘴,方道:“邹岳手底下的人以及其他贪墨官员名单已上报了。昨日下官差人暗访余下几人,也都有所获……先前谎报虚报的受灾田地、百姓死伤人数、洪水冲垮的房屋等,已由各地新上任的知县重新统计编制成册,约莫下午便会派人送过来。至于那疫情则较轻,且只集中在少数村落里,用了太医的方子煎制丸药派发下去,也都控制住了……”

曲鉴卿凝神听了半晌,道:“找人带路,今日去一趟法缘寺,代陛下祈福。晚上的送行宴我去不了,你到时跟那知州说一声,说我身体不适先睡下了,叫他不要派人来搅扰。”

高冀荣讶然道:“大人身子有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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