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说到命，谁也不信老天爷残忍。给一次家破人亡已罢，谁也不想再来一次。但是命是说不准的，谁也猜不透混沌的道路。道路前面还是道路。两片指甲，比起人的一生大抵不算什么，但是痛总归是得刻在心上的。乔越腾近乎咬出血来，什么都没说。他把那包裹又裹回去，不去看那鲜血淋漓的两片指甲。他知道这是程兰的，他当然知道，他亲手给王八蛋上过药，也被那双手牵引过，他知道程兰有温润的手指。

“这是什么意思？”

乔越腾声音颤抖着，有些哽咽似的开口。男孩一转眼珠，笑容淡下去，波澜不惊地回答:“还请二位老老实实待着。”

“这他妈的什么意思？！”乔越腾伸手就要去揪住男孩的衣领，林不喜手一捞，把乔越腾扯了回来。她的口气冷冷淡淡的，“我们不知道陈夜灯的消息，您回去告诉将军。”姑娘的手不太稳当，指尖打颤，声音依旧端的平稳，“也别对我表哥做什么。”

男孩笑眯眯地点了头，迈着轻慢的步子退出去了。乔越腾瞪着发红的眼睛看林不喜，林姑娘看不得他这幅模样，赏了个轻轻的耳光子给他。

“看什么看？”她骂：“没出息的东西，他要是死了，你是不是要跟着殉情？”

这一下子噎的乔越腾说不出话，只是垂下了瞪人的眼睛，一副有些委屈的脸。他手里捏着那个轻飘飘的包裹，舍不得丢下又惧怕拿着的样子。林不喜一把夺过来，紧紧揣在怀里。

她说：“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得去看他一眼。”

“收拾什么？”

林不喜看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即将脱口而出，又被她噎了回去。她权衡一下，只说：“随便你。”

她本想说，有什么东西想要托付给程兰的，仔细一想这话反而不太吉利，于是吞了回去。林不喜不是迷信的人，但是这时候她又不得不打开脑子想想什么话不该说了。没了兄长们的庇护，她依旧是个小女孩，何况她现在也能算是姐姐了。林不喜看了乔越腾一眼，转身回到屋子里。有什么？有什么可以拿去典当的？她有些茫然地找寻着，她的锁，她的簪子，她的衣服，可以当出去的，她都翻找一遍。最后林不喜停下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封信来。她看着那上面的名字念了又念，最后闭上眼睛。她回到桌前，借着油灯开始写信。

是夜。月色已经很苍白，天空上没有云，只是一片冷淡的天空。程兰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他的手上拷着锁链，脸色同月光一样的凉。他的右手裹着一层纱布，隐隐的血迹透出来，像石榴花落在手上。程兰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他睁开眼睛，低着脑袋，眼神落到自己的手指上，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虚弱的笑容。

“这是报私仇呢，张先生。”

张容开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程老板，我只是个做事的而已。你要怪，也不能怪童先生。”

程兰不说话了，只是抬起头看着张容开，他的眼神也是冷的，比月光要凉薄。

“您得怪程莫愁先生。”张容开轻轻地说：“你们两家的恩怨早就结下了。”

程兰哑哑地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想起母亲去世的脸，程玉的眉目，他想起他爹断掉的肋骨和血，舅舅枯瘦的腿，最后他想起了那个脏兮兮的孩子，举着叶子寻水喝，一双上挑的眼睛。

“……你们对我表妹……还有我家小少爷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您放心吧。程家和童先生的事，不牵扯别的姓氏。”张容开伸出手，像是亲密朋友一样摸了摸程兰的头发，“你捡来的那个孩子，你还真是宠他啊。”

程兰咬了咬牙。他说：“别碰他。”

张容开放开了他的头发，微微笑

了一下。他拉开程兰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他脸上扭曲的伤疤埋没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