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那根手指摸索了一圈扳机，最后什么动作也没有。程兰脸上还是处变不惊的笑容。他慢慢地在张容开对面坐下，对林不喜挥了挥手，那姑娘恶狠狠地瞪了张容开一眼，满不情愿地转身去了乔越腾躺着的屋子。

“张先生今天来，是有什么要紧事？”程兰看着头顶的枝丫问，口吻还是一样的礼貌，眼神却泛出冷光。张容开并不多说，拿出一封短短的信笺来，沿着石桌推到程兰面前，他脸上带着点古怪的笑意，“将军想请林姑娘上门喝口茶，程老板看了就知道了。”

程兰盯着那信笺，并不动手去拿。张容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谁也没有开口，似乎下一秒就会刀枪相向，这时候林不喜拿着几贴药膏从屋子里出来，张容开眼珠一转，叫住了她。

“林姑娘。”他摸索着骇人的伤疤看人时，总让人有些不自在，不愿意去直视那面具一样的烧伤。林不喜抱着手臂，傲慢地一瞥，只听见张容开说：“看林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想来还没见和童将军面对面地聊过天。”

“你们想用不喜钓出我表哥。”程兰打断他，淡淡地点明意思，“我就不明白了，我表哥有什么特别的，非要你们大费周折地找他。”

“程老板还不知道吧？”张容开笑了笑，低下头来，手指捻起一片落叶，“陈夜灯手上还有一份名单。”

程兰眼皮一跳。他要是做得到预知，几分钟前就应该把陈夜灯摁在地上逼问一顿。他们一家子都是惹是生非的混账，不管是捡来的还是收养的，亲生的还是沾亲带故的，一律都是不让人省心的王八蛋。张容开站起来，客客气气地对林不喜鞠了一躬，伸出一只手道：“今天就还请林姑娘跟我走一趟了。”

林不喜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去看程兰，大少爷脸上的阴云沉沉地盖在眉目间，就怕他下一刻就要掏枪来指着张容开。又听见那张容开道：“枪法不好，误伤了程老板家的小少爷，真是不好意思了。本来昨夜就该带着程老板去见见童将军，谁知那孩子反应倒是挺快。”

程兰难得有一瞬间大脑空白，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恶狠狠地揪住了张容开的领子，恨不得就地把这男人枪毙了。他盯紧了张容开的眼睛，手腕上暴起青筋，张容开还是客气地笑着，一点不担心自己会不会挨上一拳。

“程老板生气，我能理解，毕竟那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倒是挺懂事的，想来是你当弟弟一样宝贝着。”张容开慢悠悠地说，“您要是想出一口恶气，等到林姑娘回来了，我这一条腿赔给你家小少爷，可好？”

“你也配？”程兰咬牙切齿。

“哥。”林不喜忽然出声，这一声哥多少年没叫出口，倒是让程兰愣了一下，慢慢地松开了张容开的领子。林不喜冷冷地看着张容开，“我去就是了，又不会拿我怎么样。”

“你？”程兰皱起眉头，压根不听她说话，“去什么去，给我在家乖乖呆着。”

林不喜就差一脚踹过来了，程兰捏住她的肩膀，把姑娘拉到远一点的地方。他从腰间拔出手枪，塞进林不喜手里。

“你干什么？”

“你在家里照顾好那臭小子。”程兰头也不抬，“我去见见童如歌。”

乔越腾做了一个挺长的梦。

他又看见了年轻的程兰。不是陈夜灯说的那个孩子，也不是去年的王八蛋，那个程兰尚有些稚气，脸上覆盖一层虚假的笑意，冷冷淡淡的一身白衣。那是哪一年？乔越腾茫茫然地看着小王八蛋，他自己像是坐在泥水里的野猫，脏兮兮的一个。程兰弯下腰，把他抱起来，眼底猝不及防涌出一股笑意，像兰花吐蕊一样秀气好看。

他在梦里问他：“你叫什

么名字？”

乔越腾没有搭话。场景一转，他又看到另一个程兰，成熟了一点，懒洋洋地笑着，在院子里悠悠扇风，大爷似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恶意，他问他：“怎么？你又要离家出走啦？”

乔越腾站在原地不说话，程兰于是笑得有点凄凉，“是我把你惯坏了，书也不去读？你不读书，字不周正，将来做什么都没出路......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混账玩意儿。”

他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去碰了碰梦里那个程兰，只一下子，程兰的脸就碎了，镜花水月似的凋零，整个梦境都垮塌。一瞬间，乔越腾想起了很多事情，从他脑袋里一闪而过，程兰，童三月，陈夜灯，林不喜，陈老先生......然后是一个神似程兰的侧脸。那是他当年匆匆一瞥在人群中看见的年轻红军，左眼一道贯穿的刀疤，把原本该有的泪痣剥离得干干净净，那不是程兰，却有着程兰的鼻子和嘴巴，高挑而瘦削，沉默寡言的样子。

那是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