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树倒猢狲散。

程家的当家人程莫愁死在一个寒冷的夜晚，脊梁骨都被摔碎。一夜之间，陈柳病得像个死人，程家大院再没什么人去拜访。等着分财拿宝的人都眼盯着程家玉店，谁也不想白白丢了这份好处，可是谁也不想做第一个无情无义的恶人，于是都眼巴巴等着程家最后一个当家人发话。十三岁的程兰还是个小孩子，谁也不相信会争不过他。程兰本人就像一块香饽饽，行当里的老油条们都等着咬上一口。

除了陈君泽，没人再去帮扶程家。隔了三五个月，才听说陈家收留了走投无路的两个孩子，不禁也有人暗自嘀咕陈君泽多管闲事。春天还没来，陈柳就病死在那间房屋里。听闻程家的大少爷在院子里长跪一晚，因此大病一场，也就不怎么出来见人了，程家玉店上了锁，钥匙自然是保存在程大少爷手里，人人都等着这小孩出面，等着像恶狼一样扑上去，把该分到的好处都拿到手里。

兵荒马乱，谁又忙得过来指责他们无情？还不是怪程莫愁不知死活，非要去当什么兵，落得程家这样凄惨的下场。

1934年的夏天，雨水异常的丰富，石榴花开满了大街小巷，落得一地残红。昆明热起来也不像话，闷湿的空气把城子笼罩起来。街上没什么人敢乱走，只有石榴花瓣随着流水飘摇。程家玉店座落在一条深深的巷子里，红砖青瓦，全都被雨水打湿，锁头上落着尘埃，有些日子没打开过了。三个长袍马褂的男人有些忧愁地守在门口，窃窃私语着什么。雨水不大，几人还是被淋湿了肩膀，显得有些狼狈。

“他当真会来？这都一个小时了。”

“小孩子而已，怕他失信，上门去找不就成了？今天这店咱们是一定得拿下来的，就看程大少爷识不识相了。”

没出声的那个人略显年长，粗糙的手指上都是伤痕，他皱着眉头，有些不太忍心地摇摇头，“程老板在的时候，对咱们都不错，报酬也没落下过，何必呢？上次的挖玉队伍该多少钱，咱们就拿多少，做人总得求个心安哪。这孩子十几岁没爹没娘，把他家店给吞了，不是断人家后路吗？”

“老崔舍不得下手，那就拿你自己那一份报酬。我们不来要，别人迟早要来拿，横竖都一样，他们家气数尽啦。”

老崔便不再说什么了。几个人还要再说点什么，巷子口突然走进来一个少年，一袭素白的袍子，撑着一把白伞，整个人像是兰花，清清爽爽地开着，昆明的雨落在伞上，顺着伞骨流下来，把那孩子的脸遮住了。他走的不紧不慢，迈着稳健的步子，手指上显眼地套着一枚白玉扳指。那是程莫愁的东西，卖玉的都知道程老板的标识就是那一枚玉扳指。几个人不说话了，有点提防地看着少年走过来，临近台阶时，他看了看头顶的天色，把伞放了下来，露出一张与程莫愁四五分相似的脸庞，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十四岁的少年已很是挺拔，五官都像画，眼睛像鱼一眼，一尾流水般的黑色。他对着几个男人笑了笑，说不出的优雅，却不像个天真的孩子，眼里闪烁着一点恶意的光，举手投足都带着闲散，像是不关心他们的目的一般，游刃有余地抬起了头。

“几位叔呀，”程兰一弯眉眼，盈盈地笑着，“好久不见。”

年幼的当家人与父亲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且不说他的年纪，短短几个月，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一层，像个小大人，看得出日后的风采，这不是好事。男人们对视一眼，不用多说，他们心里知道今天这一遭没准会吃瘪。

“阿兰，这么久不见，倒是长高的很快。”第一个发话的是刚才的老崔，他年纪大，在行当里也是有点名头的。程兰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嘴上叫着：“崔叔。”

眼里却没什么喜色，淡薄的一层光，像是审视着

这一群心怀不轨的人，凉凉地冷眼看着，也不多说什么，从怀里拿出一串钥匙。几个人不禁有些贪婪地瞟了瞟门口。程兰低头取出一把，脸色还是很苍白，笑意却不减，带着点说笑似的口吻问：“几位叔，就这么等不及，要来我家的店里拿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