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2）

有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摆在这里，程兰安排的挖玉人中出了问题。有人暴露了陈夜灯的位置，还想把林不喜拉下水去。

不对，这里有什么不对。乔越腾想。现在***的人抓的是陈夜灯，跟林不喜有什么相干？她不过一个姑娘，又没加入任何一个团体，立场和程兰一样不明确，把她一起解决了有什么好处吗？没有，根本没有，反而是多余的麻烦。

他心念一转……林不喜不是程家的血脉，听陈夜灯之前的回忆，林不喜像是被程家收养的，她原本的家世如何？

他甚至没敢提自己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枪手的面孔。无论对方是谁，他都只有一种猜想：对方是童如歌的人，虽然明面上是来找陈夜灯的，实际上却是针对着程兰。不，他一定还有什么故事不知道的，那些上一辈留下来的残酷的故事，不仅仅是家破人亡这么简单。

林不喜毕竟是个女孩子，再怎么强装，也始终是柔弱的，她扶着程兰的手下茶楼时脚步还不太稳。程兰不知和那茶楼老板说了什么，对方没有多问，就这么让他们回去了。一路上林不喜紧紧抓着程兰的袖子，他们没再看到或是遇到子弹，又平安得诡异了。乔越腾心里想着陈夜灯的去向——他停住脚步。

至今为止所遇到的所有的麻烦，他都没有感到害怕，或者说，乔越腾所体验到的是一种淡漠的生死观，他似乎并不惧怕子弹与死亡，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性格。可是那一瞬间——枪声响起来那一瞬间，他被程兰拥入怀中时，却不可抑制地想到了程兰若是死去了……他不敢再往下想。乔越腾想要张口对程兰说点什么，看着林不喜颤抖的肩头，他意识到这时候什么都别问最好。

他和程兰一路无言，只把林不喜送回了大院。乔越腾抬头看着那个院子的门庭，褪色的门神贴在大门上，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色彩，像是两个张牙舞爪的轮廓，徒劳地守护着这个院子。

“这就是我原来的家。”

在房间里安顿好林不喜后，程兰淡淡地说。乔越腾站在一棵凋零的树下，抬头看着枯败的枝丫。他已经猜到了，陈夜灯所说的那个模糊不清的、燃烧着火炭的程家大院，就是林不喜所居住的这个空旷的家。他回头看着程兰，那个人还是一身白衣，像是感到了寒意一样揣着袖子。大院附近没有看到盯梢的人，想来刚才出的事并不是偶然。

“你不是一直挺想知道的吗？”程兰没有笑，他轻轻歪了歪脑袋，侧脸看着空荡荡的大堂，“1934年，我的父亲就被人抬到那里断的气。”

乔越腾默不作声，他意识到有些东西程兰要向他揭开了。程兰抖了抖下摆，在石凳上坐下了，“不喜不是我的亲妹妹，她一家都是上海人。二十年前，她爹在暴动中被人活活打死了，她娘带着她回到云南，刚撒手把孩子托付给我爹，就死在了门口。”

他抬头看着乔越腾：“这个院子里，死了我不少长辈。”

乔越腾不知如何回答，他也是孤儿，是被程兰捡回来养的，早已经没有了父母的记忆，家族对他而言完全是一种陌生的概念，程兰是他唯一的亲人，程兰是他唯一的念想。程老板忽然转过脸来，对他淡淡笑了笑。

“你不是挺讨厌我的吗？少爷。还记得你离家出走时多恨我啊。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我把你送回保山，你在那里好好读书。”程兰说：“一切安定下来了，我又来接你。”

他的身形很单薄，笑脸也一样脆弱。乔越腾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你说什么？”

“少爷，我怕我连你都保不住了。”程兰低下头，有些苦涩地笑着，“我活着没什么大的理想，不过想把童如歌亲手枪毙了。可我要是做不到，你也得跟着我们一家子偿命。”

“我不怕死。”乔越腾一字一句地说。

“我怕。”程兰伸出手来，像是想要摸摸乔越腾的脑袋，乔越腾后退一步躲开了，他拒绝这些软弱的触碰。他紧紧盯着程兰：“我要跟着你。”

“……乔越腾。”程兰开口，喊了他的名字，“你不是我弟弟，我也不想让你和我弟弟一样的结果。”

程老板站起身来，他一步一步朝乔越腾走过来，他已经不笑了，苍白的脸上浮着一点冷意，那不是出自他本心的情感，他心里必定还有别的话要说，这时候程兰拿下了手上的扳指，强硬地塞到乔越腾手里，他抓住乔越腾的肩膀，贴着那只耳朵说：“拿好了，今晚我送你回保山。”

他们曾经住过的那个院子，程兰不相信乔越腾会找不到。搬来昆明之前，那个狭窄的院子承载了乔越腾的整个童年，乔越腾想要推开他，质问他是不是还把自己当成一个累赘，可是他一眼看到了程兰眼底的情绪，他说不出话了。那种深沉的疲倦和悲哀，他模仿不来，他理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