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乔越腾被那一个“好”哄乖了,安安静静地跟着程兰回去。长命锁掌心大小,挂在脖子上稍有些沉,贴着心口的凉,比原来那枚玉戒要渗人。乔越腾没有取下来。不管什么东西,捂久了都会热。至于童三月的那一块,程兰收起来了,说是等到来日再见,又递到她手里。
来日再见。说的容易,谁也不知道下次见面要拖到什么时候。
乔越腾上次感冒以后,不太往程兰房间跑了。他隐隐约约琢磨到一点难以言喻的情感,堵在他心口,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但凡靠近了程兰,就膨胀着发疼,于是不去靠近。乔越腾夜里照旧地睡不着,某种古怪的不安笼罩他,仿佛一睁眼就会被程兰抛下,对于程兰的一切,他什么也不知道。
于是他整夜地点着灯,迷迷糊糊地睡,或是看那些打打杀杀的画本。程兰并不关心他看什么书,于是乔越腾放大了胆子看。除了陈小先生定时定点地来报道乔越腾的成绩,这个时候程老板才会把榆木脑袋乔越腾拖出来嘲笑一顿。乔越腾越是长大,程兰越是不怎么碰他,不像小时候,大大咧咧地当着邻里的面揍人。他摸准了乔越腾要面子,次次都往小崽子面皮上泼墨,百试百灵,能把本就沉默寡言的乔越腾逼成一个烧火的哑炮。
童三月连个地址都没给过,乔越腾想写信都没地方寄。小姑娘走了两个星期后,乔越腾果然还是不习惯清净。他长得好看,但是眼睛却凶恶,没有哪个小孩子敢去搭话,平时也只有童三月拽着他叽叽歪歪。乔越腾自上学以来,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上学放学,读书写字,没人跟他作伴,小小年纪,阴郁得不讨人喜欢,每天回家也只能对着程兰的脸,牢骚也发不出来,小小年纪不知道得多憋屈。
心细的也只有陈小先生。他是个跛子,本身不足,难免对别人的心思多点在意,乔越腾这几天没什么好脸色,本就生过病,加之程兰那手受了伤,乔越腾还得费心思去伺候受伤的大佛,整个人清瘦了一些。这孩子平时话就不多,憋死了都不会说半句苦,谁也没多体谅一下。陈小先生担心这孩子压力太大,放水免了他的作业,忍不住还是给程兰通风报信去了。
乔越腾对这些一概不知。陈老先生揪着程兰不大不小地骂了一顿,或许是给不像样的家长灌输了一些照看孩子的常识,程兰这人,一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以前或许也被叮嘱过不少,只是从来没放在心上。没准是林不喜给他抖了点料,又给了乔越腾一个好字,终于发了善心,好声好气地应了陈老先生。
于是这天乔越腾回到家,看见桌上摆着一碗焦黑的东西,仍在冒着热气。这就是程老板听了陈老先生的话给的所谓关怀了。
乔越腾盯着那碗东西,觉得自己这些天的愁都堆成了山,他叹着气揉揉太阳穴,看着太师椅上喝茶的程兰,很是有气无力地问他:“这什么东西?”
“面条。”程兰倒是一副很骄傲的模样。看他那模样,就差支起尾巴等着乔越腾跪下谢恩了。乔越腾看着那焦糊的狗屁面条,只觉得脑壳痛,他把书包放下,在程兰得意的眼神里拿起筷子搅了搅那碗黏糊糊的东西,没敢动嘴。
“这他妈是给人吃的吗?”乔越腾放下筷子,就想在程兰脑壳上戳个洞。
“少爷别挑了吧,我能给你下厨做点东西算是你半辈子的福气了。”程兰低低笑着,顺带晃了晃他右手上厚厚的纱布,“你这是要我做什么人间美味才满意?”
乔越腾微微一愣。程兰那手上的伤还没彻底愈合,他今早刚替程兰用水擦洗过,皮肉都泛着黑,嘀咕着这人下手没个轻重,陈老先生不说什么,还是上药,叮嘱了别动这手。
“……你去哪做的?”乔越腾心情复杂。
“隔壁婆婆家。”程兰喝茶,“
差点没把我揍死。”
隔壁的婆婆确实很不待见他,跟林不喜一样的厌,要不是怕乔越腾没人养,估计她都想把程兰赶出这巷子。乔越腾有些想笑,心说看这阵势得把别人家厨房给炸了,他说不出来自己究竟是不是高兴。那东西看着实在难以下咽,乔越腾没什么食欲,随便用筷子扒拉了几下,他随口讥讽程兰:“你这是第一次下厨?”
没想到程兰大大方方地点头,“你以为我是什么深藏不露的大厨吗?”
乔越腾懒得理他,只是那碗不知怎么就变得焦黑的面条实在卖相不佳,程兰怕是柴米油盐都分不清。
“那你以前吃什么啊?”乔越腾没好气地问。程兰不说话了,低着头去斟茶,过了好久的沉默,乔越腾才反应过来自己问出口了。程兰的过往。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换个话题,一笔带过。毕竟程兰从来不愿意提这事儿……结果程兰的声音再响起来时,带着点哑。
“我母亲。”程兰说:“甜的咸的,米面小菜,她都会做。”他抬头看了乔越腾一眼,“真是对不起咱家少爷,我半点都没学到。”
乔越腾呆呆地盯着他,好大一会才转过头,“喔”了一声。他把程兰这句话想了好几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那你娘呢?”
“死了。”程兰的笑容淀下去,漫不经心地应他:“被我气死的。”
这话像是开玩笑,但又不可能真有这么随便的玩笑。乔越腾闭嘴了。程兰确确实实做到试着去相信自己一点,哪怕是零星的过往,那也说明程兰终于给他讲点故事了。
他不再问什么问题,而是对着这碗乌漆嘛黑的东西泛起愁来。乔越腾再怎么饿,也不可能真的去试这玩意儿,程兰的心意……这人究竟有没有认真做还是个问题,暂且不提心意,就当他心血来潮认错吧。乔越腾叹了口气,端着那碗东西要倒,程兰先叫了起来。
“你干嘛?”
“……你不会真觉得我会吃吧?”
程兰瞪大了眼睛,“怎么?你还嫌弃了?”
乔越腾很是无奈,“你有本事自己尝一尝?”
“我闲的没事干吗我,这一看就吃不了。”王八蛋翘着二郎腿,话说的倒是堂堂正正,“我一番心意你怎么能不吃?”
乔越腾恨不得直接过去在他脑袋上戳几个洞,程兰没等他走过来就自己先笑起,前仰后合的,被逗得开心了。乔越腾翻了个白眼,端着碗出去了,把那碗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倒了。
晚饭是出去买的,偶尔会有人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程兰不方便动手,给了乔越腾钱让他出去买去了。天色渐黑,乔越腾点着灯,嘴里嚼着一块荷叶糍粑,趴在桌上默不作声地看着一本水浒画本。程兰打量他几眼,放下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