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童三月走的很急，甚至没和程兰说上一句话。总之她的生日还是没能讨到谁的礼物，空荡荡地走了。乔越腾没法形容自己的想法，失望也有，担忧也有，不过太淡了。他该上学上学，该吃饭吃饭，放学以后依旧一个人慢吞吞地回去，也不觉得少个粘人玩意儿有什么不习惯的。
是从程兰那里学来的。程老板同样的逍遥自在，也不矫情地怀念童三月。倒不如说，无论什么人，什么事，插脚他们的生活，他们俩都不太在意，依旧以一种奇妙的冷淡态度对待。乔越腾还没懂这种淡然究竟是好是坏，程兰倒是很心大，反过来先开导。
“羡慕都来不及呢。”他一边斟茶一边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乔越腾说话，“她走了倒好，也不用担惊受怕。”
乔越腾耸了耸肩，没应声。程兰的右手还有气无力地吊在那里，陈老先生每天上午来一次给他换药，拆下纱布的时候乔越腾才偶尔瞥见一下那伤口，如果当真是程兰自己动手，那还是太狠了一点，手心手背都是疤，裂开暗色的口子，弯弯曲曲的伤，乔越腾冷不丁想到程兰雕玉的刀。不过这人受伤却避开了指节，苍白的手指还是一样的干净，他掌心的纹路被破坏得乱七八糟。
以后算命的都看不出来他的气运了。
乔越腾不去问程兰那手的问题，他总得做出一副冷淡的模样，也只有拆下纱布给程兰擦洗的时候，动作是轻的，温水敷上去，乔越腾的眉头先皱起来，仿佛受伤的是他。
这天早上陈老先生准时准点地过来。他总是一副不惊不怒的神色，混沌的眼球，看谁都是一样的冷，唯有乔越腾他还愿意给个笑脸。乔越腾照常去打水，他端着那盆清水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听见陈老先生正在跟程兰絮絮叨叨。
“你直接说不，他还能吃了你不成？”陈老先生的声音听不出怒意，平平淡淡的，“把你吓得先把自己的手废了？”
“那可不。”程兰还是笑眯眯的，“答应了不好，不答应了也得受罪，倒不如说我伤了，雕什么都不行。”
陈老先生没说话，慢慢地给那只手擦药。程兰的眉头微微扭曲起来，却还是咬着牙露出点笑，并不好看。
“越大越胡来。兄弟俩都一样。”沉默了好大一会儿，陈老先生从胡子底下吐出这么一句。
程兰不笑了。乔越腾清清楚楚地看着他痛苦地把眼睛闭上，像是终于感知到手上的伤，疼的他软弱。
“有消息吗？”
“你这话问了十来年啦。”陈老先生慢悠悠地答。
又是一顿寂静。乔越腾顶着微妙的气氛踏进去，他低着头，谁也不看，把那水放到程兰手边。程兰抬起头来，左手手指逗狗似的勾了一下，示意乔越腾过去。小崽子不耐烦地蹬开程兰挡路的脚，要往楼上走。
“我听陈先生说你这次的作业又做得一塌糊涂了？”
程兰这是当着陈老先生的面揭短。乔越腾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吼他：“放屁！”
“这么多年了你这丑字也没个长进。”程兰说着，左手往桌上一翻，翻出乔越腾的一小本作业本，作势要给陈老先生看，乔越腾连忙去抢，把那本子塞在怀里，瞪着程兰像要揍人。
“你别有事没事就去招惹小孩子。”陈老先生叹了口气，给那废手缠上新的纱布，“腾腾多懂事。”
“对着别人倒是卖乖。”程兰像个孩子，非要告大状了。乔越腾把那作业本紧紧抓着，像要给他额头来一下，最后瞅瞅那手，什么也没说，上楼去了。
程兰看着他矮瘦的背影，有什么模糊的记忆泄出来了，把他眼前塞满了，程兰恍惚地眨了眨眼。
“越大越不爱说话。”他喃
喃着：“陈叔，我是不是不适合带孩子？”
“你还好意思说？”
乔越腾缩在窗边，看了看他那丑的惨绝人寰的破字，犹豫了一下，他听了听楼下的动静，然后偷偷摸摸地从桌子底下翻出一小本册子。泛黄的纸页，上面映着图，配着小字，一小本漫画书。
他本不应该是这样幼稚的孩子，奈何童三月平日给他塞的太多，乔越腾再嫌弃也忍不住自己拿出来看一看。童三月给他塞的大多数是情情爱爱的画本，乔越腾不感兴趣。有几本模糊的红楼梦，或是桃花扇的，通通被乔越腾丢了，留下几本看上去有点意思的。他平时上课，还要给程兰跑腿，只敢大半夜的爬起来，点着蜡烛偷偷摸摸地接着看，那都是些打打杀杀的英雄故事。乔越腾偶尔有几个字不认识，也不敢抬着漫画问人，也就稀里糊涂地看下去了。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六，他总觉得看这东西会让程兰瞧不起，也是躲着看的。
他不爱浪漫的或是悱恻的缠绵，只爱看那些抗争，革命，刀光剑影的潇洒，男孩子都有这样的美梦。乔越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专心地看他昨晚没看完的那一本。一开始是童三月给他塞，乔越腾慢慢地自己攒钱，去小摊子上买一两本他喜欢的。当然都是背着程兰。大概，大概程兰并不在意这些，可是乔越腾怕自己老是被当做小孩子看待。他并非懵懂。
乔越腾想：他知道自己没准是个替代品。
陈老先生三言两语说的不清楚，他和程兰认识多久了，大概也得有十多年。十多年前程兰才多大？十三四岁？和乔越腾现在差不多吧。乔越腾不知道程兰有过什么家人，他隐隐约约也能猜到一点，只不过不说。
乔越腾窝在椅子里，偷偷摸摸地看那画册，奈何他小小年纪心事太多，没听见程兰的脚步，脑袋上忽然挨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书已经被人抽走了。
“哎！你干什么！”
“背着我偷偷摸摸看什么呢少爷。”程兰左手领着那薄薄的画册，低下头来看着乔越腾。乔越腾伸手要去抢，被程兰一只手轻而易举地躲开了，他举的老高，乔越腾压根碰不到。程兰随手翻了几页，把那画册又丢回乔越腾怀里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他轻笑一声，顺手揉乱乔越腾的头发，“行啦，别装乖。起来，出门去。”
“现在？”乔越腾瞪大眼睛，盯着程兰那凄惨的右手看。程兰点点头，一点没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