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乔越腾又是在自己床上醒过来的。只不过今早身上裹的是程兰的被子,铺天盖地的兰花与安神香味,简直像是在程兰怀里醒过来一样。他极少能有机会触碰到程兰,除去他小时候,脏兮兮的一团,走不动路能让程兰抱一抱,或是故意湿着头发回来,能蹭到一次擦拭的机会。乔越腾睁着眼睛,盯着窗外看,程兰昨晚忘记关上窗子了,有寒风吹进来,外面一大片乌青的砖瓦,几只鸟飞过去。他依恋地蹭了蹭被子,没起来。
楼下窸窸窣窣的走动声,几句小声的交谈,或许有客人。乔越腾眨眨眼睛,觉得有些头晕,动了动手指,没什么力气。他皱着眉头,喘出几口无力的气,觉得脑袋涨得厉害。外面太阳早就出来了,今天天气很好,天是柔柔的蓝,但是依旧冷的厉害。乔越腾冷不丁想到,他是不是迟到了?
程兰不会亲自送他去学校,也不会让乔少爷无故旷课。但凡乔越腾睡过头了,程兰会放一杯温水在乔越腾头顶,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坐好了看乔越腾出糗。所以乔越腾极少有一睡不醒的时候,可是今天倒是没人来催促他了。乔越腾想要爬起来,不过全身软的厉害,没成。
“躺着吧少爷,折腾什么呢。”程兰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他端着一小碗鸡汤走进来,不过没笑,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乔越腾说不出话,觉得喉咙痛得要死,只瞪着迷糊的眼。
程兰把鸡汤放他床头了,又转身去关窗,他说:“你昨天外套都没穿就睡我床上去了,两边窗子也没关,感冒了吧?舒不舒服?”
乔越腾简直想爬起来揍他,奈何睁眼都困难,还想倒头睡一觉。程兰在他床边坐下了,端起那碗鸡汤,里面是大块的乌鸡,还有几颗红枣。乔越腾闻不出味道,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伸手要去接,结果程兰压根没递过来的意思,自己拿起勺子尧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张嘴。”程老板大概没做过服侍人的事儿,脸色不太好看,脾气很大似的。乔越腾想说我自己可以,才张开一条唇缝,那勺子就撬进来,尝不出味道。乔越腾乖乖咽了,偷偷去看程兰的脸色。
“看什么看?”程兰压根不体谅他生病,照样混球。他不适合做这档子事,乔越腾被他呛了好几次,鸡汤从唇边淌下来,男孩伸手要擦,忽然觉得唇边一凉,程兰的手指从那里拂过去。乔越腾霎时僵住了。
“我……我自己来就行。”他哑着声音说。
“你?力气都使不上,倔什么呢?”
程兰磕磕碰碰地喂完了那碗鸡汤,把碗往床头一放,伸手把乔越腾压回被子里。被子是程兰的,带着一层兰花味。乔越腾蜷缩着,困惑地看他。
“我看你挺喜欢我的被子。”程兰说。
于是乔越腾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耳朵根都泛着颜色,眼神倒是更凶了,像要把程兰扒皮似的。王八蛋不为所动,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乔越腾整个人缩在里面动弹不得。
“躺着,捂一天。”程兰咬牙切齿,“我就不信这还不能好。”
敢情是在和感冒斗狠,都不知道能不能说程老板幼稚。乔越腾艰难地翻了个白眼,他费劲地把脸露出来想反抗一下,程兰伸手拨开他的头发,自己的额头贴了过来,乔越腾立刻不敢再动。
程兰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温凉的,兰花的味道缠着乔越腾的鼻子,那副苍白的睫毛和嘴唇就在他眼前晃动。头发每隔两个月才去剪一次,已经有些长了,刮着乔越腾的眼睛,有些痒。程兰大概从没有照顾病人的经历,手忙脚乱的很。乔越腾很少生病,大概是流浪久了,什么都乱七八糟地吃过,不容易病倒,此前倒是省了程兰不少心。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娇惯了,反而柔弱起来。程兰叹了口气,还没等乔越腾心猿意马,就把人
按进了被子里。
“乖乖躺着,我出去一趟。”
“……你去干什么?”
乔越腾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袖子,反应过来后又放开了,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只不过鼻子还红着,难得脆弱。程兰起身往外走,嘴里说着:“请陈先生来一趟。”
陈先生是哪一位?乔越腾晕晕乎乎地回忆,没想起是谁。病的狠了些,他在无知无觉中睡着了,在光怪陆离的梦里挣扎。他梦见他六岁的时候,在街头流浪时,看见程兰撑着白伞走过去,没给他一个眼神,也没弯腰抱他。乔越腾在梦里慌了,急着要去拉那人的衣角,却怎么都够不到。那时候的程兰,年轻的程兰,十**岁的模样,还没那么混账,却无端多出一股冷淡,白衣白鞋白伞,柔软的黑发,明亮的眼睛,表情却是漠然的,没有借乔越腾一处伞。
梦里的程兰就这样走过去了,没有驻足。乔越腾生出一股仇恨,恨程兰,恨他自己,恨全世界……恨他自己被变得软弱,变得没有这个人就不行,他再不是自由自在的,他被困住了。
程兰是他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