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人备注为：严宇直（1 / 2）
叶纷飞递上酒水单：“二位喝点什么？”
严总推掉了：“白开水就好。”
身为甲方居然不喝酒，叶纷飞有些意外，让服务员先来一扎橙汁，又询问了两位女士的口味，点了五菜一汤。
一般来说，只要上了饭桌，人们在谈正事前都要闲扯一阵子，聊聊市场，吹吹业绩，哪怕是说说天气交通，也能活跃一下陌生的气氛，便于进一步合作。
可严总显然没有走常规流程的打算，直接让孙工拿出了地形图，铺在桌上，以命令的口吻跟乙方交待起来。
“基地在穆州南三环兴业大道，西侧是快速路，主入口必须放在南边，北面有个老小区和小学校，日照你们要考虑，不能遮挡。”严总头也不抬，拿一根没开盖的中性笔在图纸上戳戳戳。
“面积大概是多少？”叶纷飞掏出本子，也低声吩咐季枫记录一下。
“占地201亩，容积率3.0，具体指标都在任务书里。”严总一伸手，旁边的孙工递上一叠订好的A4纸。
叶纷飞接过来翻了几页，托着计算器捣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妥：“配套商业面积占15%，那就是6万平方米，这‘启明星购物中心’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严总言之凿凿：“不会，我们调研过很多同类楼盘，这个指标没问题。”
叶纷飞不以为意，往椅子里一靠，悠悠然帮他算了笔账：“国际上成熟城市人均商业面积是1.2左右，现在穆州已经做到了4.5，远远超出三倍不止，今年还有36个综合体在建，商店太多，顾客太少，连‘优乐汇’这种老牌商城都快倒闭了。何况基地在南三环，周围居民不多，小区扣掉商业和配套，住宅面积大概33万，平均每套110平的话，算算也就3000户，乘以每户3.2人总共不过1万人，根本没有那么强的购买力，6万平的综合体不可能做活。”
有理有据有节，季枫听他啪啪一通打脸，顿时钦佩得无以复加。
谁料严总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无视了那堆理据节：“把难以做活的东西做活，我相信你们HAN有这个能力。”
叶纷飞觉得他简直耍赖皮，立马发挥了“不要怂正面刚”的精神：“假如我是个医生，你扔一条尸体让我来治，我最多也就治成僵尸，回头弄个阴死阳活的鬼楼杵在那，HAN的招牌砸了不要紧，影响启城的形象就不太好了吧。”
严总寸步不让，把手里的笔横着往桌上一搁：“会上几个老总都认可了比例，指标不可能修改。”
听他一句话拍了板，叶纷飞破罐破摔地摊摊手：“行吧，你有钱你说了算。”
在他们神仙打架期间，服务员已经上了一桌子菜，季枫中午只吃了小碗凉面，几乎饿得眼冒金星，看两位老总都不发话，只能干坐在那儿咽口水。
孙工看气氛不太友好，适时打了个圆场：“吃饭吃饭，吃饱了再谈。”
叶纷飞虚心听从建议，提起筷子夹了个焖虾。
严总工作狂附体，压根不关心满桌的色香味，自顾自接着说：“这次住宅走中高端路线，采用启城的E-5产品，户型外观都有成熟模块，设计上不需要过多发挥。相关资料我让孙工发给郝总了，你们抓紧时间学习，有不懂的地方直接问我。”
叶纷飞心想老子又不是小学生，学你个大头鬼，脸上赔个假笑：“好的。”
严老师目不斜视，没看到这虚伪的笑脸，继续发号施令：“项目暂名‘启城·世纪城’，明年春节后就要开工，时间比较赶，第一轮方案定在12月18日完成，包括总图户型和各单体平立剖。”
季枫是个新手，对这种大型项目的工
期进度没什么概念，就听叶纷飞呵呵：“严总，你逗我呢，离18号还有几天？你以为我拔三根汗毛就能把图变出来？”
“从明天算起，刚好十天。”不容他讨价还价，严总指关节叩了叩桌上的任务书，“白纸黑字，铁板钉钉。”
一顿饭吃得火药味十足，大家都有点消化不良，出了餐厅谁也没跟谁客套，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甲方上客房休息，乙方回家睡觉。
叶纷飞的车停在地铁口附近，正好和季枫顺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气氛总算恢复了轻松。
站在路口等红灯，叶部长又开始魂飞九重天，季枫看着他被霓虹照亮的侧脸，心神荡漾了一会儿，回归了专业精神：“老大，我请教你一个事。”
叶纷飞心平气和：“你说。”
季枫问：“那个6万平的商业综合体，是真的做不活，还是你在危言耸听吓唬严总？”
叶纷飞道：“一半一半吧，主要是想试试他的口风。”
季枫不明白：“试啥口风？”
叶纷飞望着冗长的红灯倒计时，慢悠悠地解释开了：“启城的模式一直是‘做商业送住宅’，比如你是穆州某区政府领导，想建个综合体，带动区域发展，就跟启城的高董打个商量，给他一块地让他搞开发。高董说那不行，纯商业回款太慢。你说没问题，旁边再搭一块居住用地，盖了住宅一卖，钞票大大的。你们一拍即合，沆瀣一气，事情就这么成了。”
季枫刚从象牙塔毕业，只知道建筑的“美观、实用、坚固”，完全不懂背后的资本运作，听他这么一点拨算是开了眼：“也就是说，这次设计的重点不是住宅，反倒是综合体？”
叶纷飞敛起风衣的衣领：“住宅是拿来卖的，综合体是给领导看的，两边都要做好，侧重点不同罢了。”
季枫十分不解：“那万一综合体做不活死在那，‘启明星’变成了‘黑洞’，领导的面上岂不是挂不住？”
叶纷飞说别担心：“领导决策失误是常事，脸皮早就比城墙角还厚了。”
季枫无语半晌，八卦之火又燃了，壮着胆子打听道：“老大你跟严总是认识吧？”
叶纷飞呼出一口白气：“大学同学，打过一架，他损失一副眼镜，我小拇指骨折。”
这一丁点信息勾起了季枫的刺探欲，追问他是什么原因。
叶纷飞笑笑：“兄弟义气，私人恩怨。”
一句话给往事做了总结，以叶部长的性格，再问他肯定就要打哈哈了，季枫老实闭了嘴，穿过绿灯的路口进了地铁站。
驱车回到家，叶纷飞踢了鞋子，一头栽进沙发，脸朝下歪在靠枕里，胳膊挂在扶手上，一条腿悬空耷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