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位于鬼道中央（1 / 2）
季枫进屋的时候，叶纷飞刚洗了把脸从卫生间出来，白衬衫的袖子卷到胳膊肘，领口解开两枚扣子，禁欲的锁骨若隐若现。
收下今天份的福利，季枫心满意足打个饱嗝，随手带上门往里走。叶纷飞吩咐她接上笔记本电脑，转身又把房门大大敞开，这才来到书桌前。
等待开机的时候，季枫嫌弃自己太缺心眼：叶部长这是避嫌，免得别人见他们孤男寡女，又关着门共处一室，生出莫须有的流言。
老旧的笔记本跑了半天，PPT终于打开了。
季枫见叶部长没反应，以为他又在神游，扭头却见他勾着背坐在那，脸色不太好看，嘴角微微抿着，绷成一道紧张的弧线。
季枫问：“老大你不舒服？”
“哦，有点胃痛，加班多了就这样，不碍事。”叶纷飞回过神笑笑，伸手戳一下F5，放起PPT。
季枫敲着空格键，一页一页地往后翻，叶纷飞看到问题就说，她随时调整。
经过数月的共事，季枫把叶纷飞的脾气秉性摸了个大概：这领导乍看不靠谱，干什么都悠哉哉，偷懒、糊弄、忽悠三管齐下，其实进度计划在他心里一清二楚，力道全用在关键点上，玩概念的时候大胆新颖，搞技术又特别严谨，不愧是一部的老司机，稳稳当当绝不翻车。
万事就绪，下午1点半，HAN四人组正式集合。
大当家叶部长跟甲方领导亲切握手，相互邀请着进了会场。杨硕和谁都自来熟，端着保温杯刚坐下，便跟人闲扯起来。尤莉莉自带犀利气质，活像个巡场的监考老师，配上这身高级黑套装，三十岁的姑娘硬是拗出了从业三十年的架势。季枫接好投影仪，又将文本分发到位，干练得让人放心。
与会者陆陆续续坐齐，汇报正式开始。
叶部长首先阐述设计理念，围绕度假养老生态健康的主题，对着绿水青山的意向图一阵狂喷，说得好像全陵城人民都在混凝土丛林中迷失了自我，必须住进本楼盘方能找回灵魂。
务虚完了，接着务实，叶纷飞切进经济指标表算了一笔大账：地价加建筑安装费是成本，参考同类产品的市场价得出收入，两者相减，利润大大的。
甲方领导吃了一颗定心丸，觉得本方案可操作性强，有得赚，纷纷露出了见钱眼开的笑容。
顺利讲完总图，轮到建筑单体介绍。
调整一下话筒，叶部长感觉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这个节骨眼他没空理会，一拍空格键切换画面，开始介绍他的托斯卡纳圣托里尼塔里埃森香格里拉。
户型卖点和风格意向说完，叶部长祭出了“大杀器”。
那是昨晚他和尤莉莉熬夜赶制的Lumion动画，拿从前的模型拼了一段主景观轴，种上郁郁葱葱的花木，辟出潺潺溪水，配合闷骚的钢琴曲，直观又浪漫地展现了项目的未来图景。
在一片掌声中，汇报结束了。
甲方项目经理汪贵清了清嗓子，对方案给予了高度肯定，并传达一条重要信息：
明年3月，陵西县准备举办旅游节，绿扬置业已与县政府私相授受，将开幕式定在“安瑞人家”南侧的绿扬大酒店，届时将有数万名游客前来观光。为了搭上这一班宣传的顺风车，样板房示范区必须赶在此前竣工，包括景观和内装一并完成。
这意味着：时间紧，任务重，要加班。
一个会开完天已经黑了，按照标准流程，接下来是跑不掉的酒局。
绿扬的董事不可能屈尊纡贵招待乙方，只留下几位甲方建筑师作陪，刚进餐厅，憋了半天的老烟鬼就现了原形，递烟点火，你来我往，把整个包
厢搞得乌烟瘴气。
季枫不喜欢烟味，更不喜欢这种场合，可是没办法，想干这一行谁都逃不掉。
“汪总我敬您，合作愉快。”叶部长斟满白酒，一饮而下，扬了扬杯口。
“叶总，年轻有为啊年轻有为！”汪贵不过四十来岁，头发却白了不少，说话带着很重的陵西口音，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蹦出一长串，“不简单不简单，长江后浪推前浪，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我们老一辈压力好大哟！”
叶纷飞还没来得及商务互吹，刘工已经擎起了杯子：“叶总！幸会幸会！”
叶部长忙不迭给自己满上：“哎哟刘工，应该是我敬您才对！”
说罢，他又是一口喝光。
季枫想起他中午还在胃痛，不由得有些担心。
她哪里知道，就在服务员忙着上菜的当口，叶纷飞偷偷往他的分酒器里兑了小半碟白开水。
来回走了几轮，满桌的甲方乙方都有点晕。
刘工满面通红，话匣子也打开了，拽着叶纷飞抱怨连连：“我看你们单位还算靠谱哦，之前我们做那个安乐小区，找了个沙雕施工图，一群刚毕业的学生，屁都不懂，盖出来才发现他给坡屋顶正当中加了一道横梁！你说他卧室凭空加一道横梁干什么，日/他/爹上吊用哦！”
季枫心想这也太不专业了：“那后来怎么处理的？”
刘工醉醺醺摆了摆手：“处理啥，盖都盖好了，改结构成本太大，现在就那几栋楼卖不上价，说风水不好。”
汪贵喷着烟，冷不防插了话：“说到风水，有件事你们大概不知道。上个月，我跟小郑去番茄乐园拿资料，晚上十点哦，我们路过那个摩天轮，它就自己转起来咯，轿厢里面还有个小鬼影子。”
“真的假的？”一桌人伸长脖子问，既有真心好奇的，也有给领导面子假装好奇的。
“我们两个都亲眼看见，哪能是假的！”汪贵言之凿凿，又夹着香烟往周围一划，“不过你们出去别乱说哦，回头影响了游乐园的生意，张总可是要扣我工资的！”
桌上爆出一阵大笑。
叶纷飞本来对闹鬼没兴趣，可自从认识了越冬这个名侦探，他下意识留了个心眼，追问道：“会不会是工作人员检修设备？”
汪贵就着空茶杯弹了弹烟灰：“检修设备不会连灯也不开吧？我和小郑当时觉得奇怪，还特意绕过去多看了几眼，哪知道那个摩天轮唰一下就停喽，轿厢里头还真有个鬼影子，两只眼直勾勾地——！”
“哎哟别说了！”桌上有人不乐意，“白天不谈人，半夜莫聊鬼，祥瑞御免家宅平安……”
“不说咯不说咯。”汪贵举起杯子，“来来来，嚯酒！”
冗长的酒席终于结束，叶纷飞晕乎乎回到客房，赶紧灌了一小瓶解酒药。
衣服脱到半截，他的脑神经忽然打通，想起开会时那个未接电话，摸出手机一翻记录，是越冬。
看看时间还不算太晚，叶部长坐在床上，一手脱裤子一手拨了回去。
越冬很快就接了，一个喂字在醉耳里格外冷清。
叶纷飞吐字有些含糊：“越工啊……内个，我刚儿开会，什么事？”
越冬说：“没什么大事，中午接了个案子，打算问你要不要一起调查，既然你忙就算了吧，我已经在陵西了。”
叶纷飞的裤子刚脱到膝盖：“你在哪儿？”
“陵西。”
“我也在陵西，红四方酒店。”
“几零几？”
“311。”
“一
个人？”
“是啊。”
“行，我下去找你。”
叶纷飞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咚咚敲响了。他只得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把脱到半截的裤子又拎了回去。
闻到一身烟酒混合的气味，越冬觉得自己来错了：“不然你先休息吧，案子的事下回再说。”
“没事。”叶纷飞打个醉醺醺的酒嗝，侧着身子让开路，“你赶紧进来，我同事就在隔壁，别给他们看见了解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