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要穿黑（1 / 2）
望着这样一幅美景，叶纷飞不禁停住脚步，凝神欣赏了片刻。
然而等那个男子转过身来，他大呼上当。——什么人面桃花，明明是个衣冠禽兽，什么春风吹拂，不过是那厮站在了中央空调的出风口。
下了班还能碰见甲方，倒霉不过如此。
“那么巧啊。”叶纷飞本来想躲，无奈和对方的视线撞个正着，只能打着招呼迎上去。
越工唇角微弯：“刚刚下班，过来吃饭，要不要一起？我请客。”
叶部长权衡利害，寻思着该不该赏他这个脸，只听越工说：“尚锐每个月都有餐补，三百块的消费券。我平时忙，不常来，眼看月底了，还有一大半没用掉。”
发现甲方如此犯愁，叶纷飞决定化身活雷锋，身体力行地帮他解决生活问题：“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你请客我买单，走吧。”
烧烤店的生意十分红火，每桌都挤满了客人，中央的小舞台还有一名助兴的男歌手，抱着吉他倚在高脚凳上，一副纵欲过度的表情唱着苦情歌。
越工挑个靠近冷气的位置坐下，服务员送来自选菜单。
叶纷飞懒得客气，提起笔圈上一打肉类，反观越工那样子，看几条，一停，慢腾腾画个勾，好像自暴自弃的考生在填答题卡。
“你不吃荤？”叶纷飞见他勾的全是素菜。
“吃得不多。”越工轻飘飘回答。
难怪握手时冰冰凉，真衬得起他名片上那两个字：越冬。
点完了菜，服务员提醒付款，叶纷飞假惺惺地掏钱包，越冬已经刷了消费券。
在他收起手机的时候，叶部长斜眼一瞧，发现那里挂着一枚紫色的图标。
“你也玩AOA？”叶纷飞有些意外。
“偶尔看看。”越冬握住凉茶，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中庭那棵桃花树你觉得怎么样？”
叶纷飞没弄懂他的用意，晃荡着杯子随意搭了句：“挺好啊，有点参数化的意思。”
“那是我接的私活。”越冬打开平板电脑，调出概念图，“先用Rhino建了个模，再拿到厂家打样装配，包括那些灯光，也是我和工人一个个调试的。不过做出来的效果没有预期的好，末端的枝干僵硬了一点，反射也不是很理想。”
越冬一边解释一边划过触屏，展示着施工现场的照片。叶纷飞却搞不懂他干嘛要提私活的事，说他缺心眼不太像，说他有意套近乎，以甲乙双方的立场来看，又没这个必要。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早先接触的时候，叶部长就隐隐感觉越某也是“同道中人”，这次又请客又尬聊的，莫不是想把他们纯洁的工作关系再升华一下？
正当叶纷飞心猿意马之际，一阵肉香及时飘来，刹住了腹诽的小火车。——所谓食色性也，食，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越冬关掉了图片，将打开的窗口一个个退出：“今天项玮的太太来公司收拾东西，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估计夫妻两没什么感情。跳楼的原因大家也在猜测，有人说项玮打着融资的旗号借钱炒股，最近股市崩盘，窟窿太大填不上，干脆一死了之。”
叶纷飞提起筷子：“确定是跳楼吗，会不会是他杀？”
越冬换一换桌上的盘子，把装菜的挪到跟前，装肉的移到对面：“我在网上看到了视频，是万嘉内部流出来的跳楼全过程，你有兴趣吗？”
越冬问罢，睨了对面一眼，发现叶部长岂止是有兴趣，简直是兴高采烈兴致盎然，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拿这种重口味的东西下饭。
话既然说出口也收不回去，越冬
找出网页浏览记录，把平板电脑摊在桌子中央，点了播放键。
画面为万嘉广场的挑空走廊，右侧是一家快要打烊的西餐厅，左边栏杆外就是高达五层的中庭。时间是晚上十点半，走廊里没什么顾客，项玮孤身走进了监控范围，犹豫着原地踱步，好像在下定赴死的决心。
这么磨叽了三分钟，他忽然一个猛抬头，身子一歪撞向栏杆，失去平衡跌了下去。
画面再一切，拉到了中庭远景，一个人影急速坠落，啪叽摔在地面。旁边两个保洁员惊吓之余围了上来，一个丢下拖把去叫人，一个掏出了对讲机。
“应该是自杀，没悬念了。”越冬一句话总结陈词，语气客观冰冷，如同法官宣判。
叶纷飞还是觉得不对劲，这个项玮他之前见过两面，是个典型的生意混子，为人油滑得紧，左眼下面还有一条疤，怎么看都是个狠角色，躲债自杀的事估计干不出，说他欠钱不还把债主宰了倒有可能。
一面进行心理活动，一面手欠地点开重播，叶纷飞吃着饭看着视频，忽然发现了蹊跷，拖一拖进度条按了暂停键：“越工，这画面能放大吗？”
“当然可以。”越冬两指一拉。
叶纷飞倒过筷子，往屏幕上指了指：“你看这里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那是远景画面中仰拍的西餐厅，内部灯光昏暗，衬出玻璃镜上一点反光，隐隐约约的，确实杵着一个人影。
叶纷飞做了简单的推算：“摄像头的高度差不多跟4层平行，照到5层的玻璃反射，说明这人站在6层的屋顶。项玮跳楼之前，明显有个抬头的动作，难道他是在看对面楼顶上这个人？或者换个角度，会不会这个人早就知道了什么，所以提前跑到屋顶围观，正好跟他来了个深情对望？”
“的确很奇怪。”越冬又把画面拉大一点，可惜分辨率有限，根本看不清屋顶的状况，“你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警察吗？”
叶纷飞抓了一串烤羊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警察又不是傻缺，我们能发现他们也能发现，说不定人家早就调查过了，那只是个上楼晨练的大爷。”
越冬合起平板电脑的盖子：“你这人倒是奇怪，明明对案件很感兴趣，发现问题又点到为止，完全没有追究的意思。”
“我比较懒。”叶纷飞挺有自知之明，换了话题闲聊起来，“越工你在哪读的建筑？”
越冬简单四个字：“海城理工。”
“不错啊，怪不得能进尚锐。”叶纷飞眼角含笑望着他，“我就在本地念的，陵城工业大学。”
越冬嗯：“也挺好。”
叶纷飞支起下巴凑近一点：“在甲方做事挺累的吧？听说基本没周六，偶尔有周日。”
“休息的时间确实不多，习惯就行。”越冬不多抱怨，夹了一块年糕往嘴里送，酱料无意沾到了唇边。
叶纷飞看在眼里，抽出一张餐巾纸，夹在指间递过去。越冬接下来轻声一句谢谢，虽然礼节到了，却少了一点人情味。
这世上有种人属于怎么都混不熟的，你跟他示好，他无所谓，夸他两句，他也不当回事，时时透着“非宁静无以致远”的味道，仿佛是天庭的神仙下了凡，瞧不上灵长类的七情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