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交融(1 / 2)
虽说计划要走,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突来一场暴雨,把他们困在青山上一处小镇。正好,他们在这地方歇脚、加油、留宿。雨水时大时小,但总停不下来,它狂暴地冲洗世界,似要洗出破皮的白。
叶桉和黎九峰下车躲雨,在棚子下面扇风,闲看,这镇子有些杂乱,有不少新修的建筑物,也有老竹寨。镇里有个大妈找他们聊天,声音粗犷,不讨人喜欢。
黎九峰是个自来熟,和口语奇怪的大妈聊起天来,而叶桉听见旁边里传来劈里啪啦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心烦。
叶桉想,是昨晚没睡好,于是去了旅店开了个房间,睡觉。在床上,他做了最后一个梦。只是这次,他再没能见到穆桉。
竹寨,乱石,人狂。这是一个带有冷色滤镜的狂赌之梦。在梦里,叶桉身边的人是黎九峰,而且他们已经到了柬埔寨。黎九峰订好酒店,问叶桉要去哪里,叶桉说要看看赌场。
他们乘坐tuktuk车到了赌场,这个建筑装饰风格上算是辉煌,泛着俗气而危险金光。那些赌客来来往往,神情复杂,而桌上的筹码密密麻麻。
叶桉停下步子,沿着窗户恍惚望去,外面是弯成拱形的竹柱、灌木、金色的天气、橙红房顶。有个穿旗袍的女服务员给他们说中文,说他们换筹码要去D区,叶桉点头,走过廊道,听见旁边劈里啪啦的声音。
有顾客骂人,也有人狂喜。尘世间的悲欢被赌博机器给放大了。即使是那些每天来输上一点钱,像是买彩票一样养活博彩业的普通顾客,也是情绪热烈的。
叶桉看见老虎机前面一个影子,那像极了他记忆里的父亲。大概是因为忧虑,他握紧了黎九峰的手腕。
黎九峰牵着叶桉走,问他:“现在我没要去哪儿?要不要赌一把玩一玩。”
叶桉摇头就说:“不要。”他憎恨父亲发家的祸害之财。
黎九峰问:“那你过来干什么?”
“……找感觉。”叶桉迟疑了一下,又望着那头,他在寻找如父亲一般堕落的身影,让自己从过去的阴影里解脱。
黎九峰和叶桉走过一张赌桌,突然有人站起来,暴跳如雷地用高棉语喊了什么。天啊,周围的人慌乱起来,赌场安保过来,强行扣住赌桌上的外来赌客。
“那是怎么了?”叶桉问。
“大概是……出老千被抓了吧。”黎九峰说:“怎么,吓到你了?”
“没有。”叶桉已经看淡了。想来在赌场出千,被抓去暴打也是活该。他冷眼望着被带走的青年人,扣押他们的赌场安保给了其中一人狠狠一拳。
叶桉的脸还是僵硬的。他哭不出,也笑不了,只剩一张表情,叫做“坏”。但黎九峰不在乎他看起来多么吓人、多么反派,黎九峰只是拉着他走,说要去另一头看看,等会儿再去吃饭,东南亚夜市也是很有特色,好吃。
叶桉点头,说要去卫生间。
黎九峰在外面等他。
在卫生间的盥洗台前,一个陌生人拍了拍叶桉的肩。
“咦,好久不见啊。”那人是之前的墨镜男。
“是你?”
“对啊,我们还真有缘,你叫什么名字?”
“叶……”他用了个假名,“我叫叶一霜。”
经受惨剧的洗礼,叶桉的前途已经灰暗殆尽,原本明媚的叶子,也被仇火烧成一片炭霜。烟灰墨,百草霜,于是他给自己取了个假名叫“叶一霜”。
“好久不见啊,叶一霜。”墨镜男说:“我刚想问,你有没有想在这边落脚的意思,我最近帮公司人物色,正好有个很适合你的岗位。”
“没有兴趣,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这样了……”叶桉匆匆走了。
“嘿,你都不问问是什么吗?”
“不,我暂时不需要工作。”
走到出来看见阳台外面,太阳已经出来,这里天热,毒太阳照得空气像是闷闷打颤,他找不到黎九峰了。
“黎先生,黎先生……”
他一边跑一边叫,周围的人都望他,像是在看热闹。他瞪了一眼那个路人,凶得别人不敢说话。其实他讨厌那样,因为凶恶的表情被厌恶着,他渴望被爱,但他找不到黎九峰。他一次次念着黎九峰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他好累,脚也酸疼,偏偏这时候不小心撞上转角的墙,恰好给手上的伤口雪上加霜。
他开始痛,不安着,如同窒息一般,要被溺死在噩梦中。对,如果这是一个梦,他醒来就好了。可他看不到穆桉的影子。当他面对镜子,看着那张恶人之脸,他清晰意识到那是他自己。他是叶桉也是穆桉,生在梦里也在现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