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寤流光(1 / 2)
他们肌肤相贴,相互打着剃须膏,刮胡。刀片贴着面部而过,泡沫和胡须黏成一团,混合物落在洗手池上。他们抚摸着彼此的脸颊,相吻在爬满污点的镜面中。
叶桉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感受着指尖的温度,在恋人的毛孔中享受到甘甜,随后是淡淡的苦涩。黎九峰爱他,他爱黎九峰,但他终究不应该不属于他。因为他是叶桉,加害者家属。而他是黎九峰,受害者家属。一旦黎九峰知道叶桉的真实身份,他们的爱便在真诚中丧失纯真。
叶桉的痛苦在于,他预感到未来要失去所爱,知道这样的爱不可持续,却依然贪恋爱的温度。因为他认为自己没有未来。他自恋一般亲吻对方的肌肤,迷茫,想要被救赎。沉沦在回忆的时候,他误以为得到了拯救,想要靠近天堂,却被过去的影子挡住。
叶桉没有勇气坦诚。
过了一天,他们就对商业化的平庸古镇丧失了兴趣,无论是食物还是事物,都是来自标准化工厂的批量产物。他们决定离去。
那辆黑色SUV从古镇开走,驶过一段坑坑洼洼的石板路,告别了青灰色的仿古建筑物。他们开往青山深处。
途经前方的平地,叶桉看见法院大楼,突然间,他的心像被锤子敲击,天杀的痛苦。他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司法标识如利剑划过那张可悲面孔。他痛恨着,想到他爸,想到监狱,想到死刑,随即泄气地倒在座位上。
倦怠而入梦。
而穆桉,又出现在叶桉的梦中。
为什么叶桉不能忘记他的杀人犯父亲?他问梦里的小孩穆桉,为什么自己无法脱离过去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小学生穆桉还穿着校服,带着红领巾,他带叶桉去爬自家洋房的屋顶。他们爬上旧洋房的的顶层,在天台花园,从上往下看。
过去的现实变得无比浪漫。
灰蒙蒙的天,积郁的云彩,楼下的太太打开台灯,在看一本装横精美的言情小说。整个世界罹患重度抑郁。
在充斥着资本主义气息的家里,他们能感觉到粘连的“亲情”。那实在是一种,如同感冒流涕一般,擦去又会流出来的倒霉情感。所谓的“亲情”,大家明知道那是免疫的产物,却强作掩饰,想让一个病恹恹的家伙看起来体面可亲。然后自以为是用鼻涕把亲人黏在一起,说,我们是一家人呀。
病态与体面素来不和,但人们总迷恋他们的苟合。这和阅览成人片和小黄书如出一辙,人们并不在意演出者是什么,他们只是想要苟合来刺激他们的欲望,使自己得到满足。
要说,一个双性之人在屋顶天台脱衣自\慰是一种浪漫,他(她)既要火热性感,又要小资优雅;既要痴狂迷乱,又要高高在上;既要他人艳羡观望,又要阻碍别人进来。他(她)要的只是一场梦,求而不得便是一场梦。无痕春寐,梦魇秋困。
成年的叶桉和未成年的穆桉走到天台上,看见双性人已是糊成一团,那家伙穿着黄金内衣,被欲火烧成一副焦炭。哦,还是无比火辣的。
庸俗要拿肉\欲当性感,高雅则用血腥为美学正名,色\情和暴力的美学来自人的本性,因为那些玩意儿在人的本能之弦上,要触及那弦,心才会波动。所谓的神性迷狂,不过是宿醉产物中高尚的一种,而不是遭外星人绑架,或者魔鬼附体。尽管如此,梦的肉眼看见的事物确切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