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成亲01（1 / 2）
安和元年的边城，风沙正大。
“我瞧前面有个落脚地，我们先去那儿歇一会儿。现下风这么大，也不好走了。”闵尧利落翻身下马，放任小黑跟着自己走，一只手却因为不放心主动拢上了陆不悔骑的那匹马的笼头，引得小黑不满地打了个响鼻。
小黑：干啥玩意儿呢？不牵我牵隔壁那匹，偏心也不要偏的太多好吗？
听见声儿，闵尧眯了眯眼，倒转身来，从随身的包裹里取了一块黑糖塞进了小黑嘴里，算做高品格的有效贿赂，又腾空敷衍地给小黑理了理鬃毛，方才压低声音，跟小黑说私房话：“你现在是不懂，等你以后娶亲了，自然就懂我了。”
小黑嚼糖嚼得欢快，根本没空搭理闵尧，也没跟他置莫名其妙拍自己两把的闲气。反而是陆不悔听着“娶”字，眼底起了些波澜，拉了拉被闵尧强行绕在脖子上那一圈丝绢，主动开了口：“你说什么？”
陆不悔之前还用闵尧给他搜罗来的篾帘之类的，可临近关外，风沙越来越大，那些遮面的东西倒成了累赘，被风一吹，时时刻刻都像是要糊在脸上。闵尧胡扯八道，怕他觉得不舒服，愣说关外人见识多，平日里总遇见眼睛异色的人，他这点不寻常实在算不得什么，他就取了那些累赘。可他才取下了没几天，闵尧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条素色丝绢，硬说风沙恼人，央他换了这个遮一遮……他不喜欢，但路上他只要要取，闵尧就摆出一副委屈样子，他只能忍着戴了。
“没事。”陆不悔的耳朵在这些时候格外灵，想着，闵尧一讪，迅速放开得到安抚的小黑，朝陆不悔那边走了走，“我就是说，我们去前面——歇一歇。”
陆不悔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故意扯开话题，也顺着他，干脆翻身下马：“我没聋，你说话不用那么费劲。”寥寥几语被闵尧说的歇斯底里的……这阵风沙虽然大，可周围的行人都是见怪不怪，不过是脚步匆忙了些。闵尧这么一招呼，他都能察觉到周围人忙中抽空腾出来的注目。
傀儡感觉不到风沙，一直飘在半空里看热闹。偶尔飘下来，也是去欺负一些小鬼。这会儿眼见着两人走着走着，风也不怕吹了，腰也不怕闪了，手也牵在一起了，眉头一挑，主动飘远了些，嘴里念念有词：“啧啧，瞧瞧这肉麻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成事儿多久了呢。”
闵尧正想扣住陆不悔的手，听见这一句，不由自主的顿了顿脚，一下和陆不悔错开半个身子，错失良机。
陆不悔不知道是不是被风沙吹到了，忽然压低声音可咳嗽了两声。
闵尧一下忘了自己方才要做什么，追了半步，给陆不悔拎了拎脖子上那条丝绢：“你看看，我说你要注意点儿吧？大夫的嘱咐你总不听。”其实，这丝绢除了挡挡风，最重要是挡挡脸。陆不悔就是个祸水，之前在京都的时候他还不觉得。出城不久，尤其是陆不悔取下遮面的东西和他并行那几天，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好家伙，路途上偶尔遇到几个小娘子，那眼珠子就像是粘在他家不悔身上一样，也不知道收敛收敛。
哼。
不知道闵尧想到了什么，只是觉得闵尧神色有些不对，陆不悔一直注意着，眼见这人走神了也不往给自己拉一拉那挡风的玩意儿，陆不悔一下就笑了，抓着机会，自己顺着闵尧的意思把那东西拉了拉高，另一只手却主动勾住了闵尧的手，还故意把牵在一起交握的手抬起来冲闵尧晃了晃。
闵尧看的卡了壳儿，被陆不悔牵着走半天，憋出来一句：“让你注意身体，是让你、让你动辄就……”
陆不悔端的是光明正大：“就如何？”还作势要松手。
“就……就还挺好的。”说完，他那只手像是黏在了陆不悔手上，愣是拉着陆不悔，不让人松开。
傀儡又吓走了躺在前面道上的一个吊死鬼，回头一看，漫天黄沙啊……路上行人都没几个了，小黑和陆不悔那匹小马都哒哒哒地走到前面来了，闵尧拽着陆不悔站在道中间咧嘴傻笑，偏生陆不悔脑子也像是糊涂了，还纵着他，眼睛都笑弯了。
傀儡冷笑一声：得嘞，爱吃沙子，谁能管着？她才不去碍眼。
等到了闵尧之前看到的落脚地，他们两才放下店家门口的粗草帘子，闵尧就扭头吐了两口。无他，方才一番，咧嘴大笑还什么都没带的闵二很是吃了几口风沙。
一直围着纱绢的陆不悔情况则好得多，见闵尧呸呸呸个没完，还得空和飘到房梁上坐着晃脚的傀儡对上了一眼，到了还是没忍住笑。
“你笑什么？”闵尧闻声转过头，只是嘴里还在动。他觉得自己还是没把沙吐干净，总觉得硌嘴。
“笑……”陆不悔想了想，顾左右而言他，“笑蚌。”
闵尧不明白怎么一下又和海里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了，下意识复述了一遍：“蚌？”百思不得其解，还仰头看了一眼傀儡，意思是你知道吗。
傀儡踢了踢脚，善心大发，提醒了他一句：“巨蚌吐珠听说过吗？”
“巨蚌……吐珠……”闵尧喃了两句，抬起头就笑了，“好你个陆不悔，取笑我是吧？”
陆不悔只是看着闵尧笑，也不说话。
闵尧刀都拿起来了，看着陆不悔冲着自己笑，一时不知道把刀往哪里搁置……好像不拔出来，有失威严，可拔出来，他又舍不得去吓唬心上人。
还是陆不悔看出闵尧的不自在，主动给他铺的台阶：“一直举着作甚，不沉吗？”
顺势丢掉包袱，闵尧理直气壮：“沉。沉怪谁？”
陆不悔从善如流地应了：“怪我。”接过刀放好，他还有闲心替闵尧理了理刀柄上的穗子。
看着下面两人打情骂俏，傀儡索性翻身直接躺在了梁上，求的是眼不见心不烦，下面还在你来我往，傀儡晃了眼因为两人的互动而一下陷入诡异安静的客栈，长叹了声：“真是满室生辉，珠光宝气啊……”
打破寂静的，是终于迎出来的店家。
“客官——”话说到一半，断了。
闵尧和髻间插着一朵白花的自家阿姐对上了眼：“阿姐，你怎么在这儿？”之前的流徙一千里，因为改元大赦，是没了，但日前不是说落脚凉州了，怎么今儿在这儿就撞见了。这里离凉州城可还有些路要走。
“臭小子何时到的？”闵虞也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候见到闵尧，虽说之前家里接了闵尧的信，但闵尧信里说陆不悔重伤，她和爷娘都以为闵尧要迟些才能到。
“刚刚。”闵尧也楞，脱口而出就答了自家阿姐的问题，也没想姐姐是不是跟自己寒暄。
“……”要不是闵虞没带剑，她早举着长剑追着这个不省心的揍了。
闵尧打量着对自己运气的闵虞，再开口，一点不客气：“姐，你看起来……更彪悍了。”
“……”她剑呢？爷娘和她带着一大堆人往回走这么一段，守在路边，就为了提前见到这么个东西？
“虞儿，你怎么还——”话说一半，又断了。
“阿娘？”看着和自家阿姐穿的差不多的阿娘，闵尧眨了眨眼，“你们不是说自己在凉州城吗？”
闵尧阿娘很快回了神，招呼了一遍四周的客，几步过来敲了敲闵尧的头，拉着陆不悔就走：“这不是说话的地儿。你跟我来。”
闵尧看着自家阿娘敲完自己，牵走的却是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自己身侧的陆不悔，不但不恼，还乐。
陆不悔本来被人把着手臂，还有点不知所措，但回头一看闵尧，心就放下了。顺着闵尧阿娘的意思，四个人结成串进了内堂。
闵尧东看看、西瞧瞧，多嘴问了一句：“外面不要人管了？阿耶呢？”
闵尧阿娘头也不回，带着他们迂迂绕绕：“外面有人盯着。你阿耶在伙房烧柴。”
闵尧一脸难以置信：“烧……柴？他不是说他当了个教书先生？”还老在信里埋怨现在的小孩忒难教了，每日为他们教一字，他就得捻断几十根宝贝长须。
闵尧阿娘拉着陆不悔停了停脚，怪了闵尧一眼：“他那学塾近日没人去了，他不去伙房发挥余热，闲着干嘛使？”
“哦。”闵尧拉长声音应了，心里感慨自家阿耶不容易，话头一转，“那他怎么没把房子点了？”
阿娘没应，闵虞插了一嘴：“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在这儿？”看闵尧这样子，是日前动身时发给他的信他并没有收到。也是，闵尧现在都走到这儿了，脚程算得上快的，和爷娘想的有些不一样，估摸着是路上和驿差错过了。
“……”陆不悔有点吃惊，回头看了看闵尧。听意思，该不会是已经点了一回？
闵虞看着弟弟和陆不悔之间的眉眼官司，眉眼上染上了几分揶揄，见阿娘还是不接茬，恐怕还是在埋怨阿耶手粗，主动为满脑门官司的陆不悔解惑：“确实是烧过一回了。”
“……那还让他去？”闵尧四周看了看，有点怕这房子也出事。
闵尧阿娘分明没背着长枪，但说话的气势却好似长枪在手一般：“不会，就去学。这次他敢把房子点了，我就点了他！”
闵虞冲着闵尧摇了摇头，意思是现在别再故事重提，去捋老虎胡须了。
闵尧意会，冲着陆不悔摇了摇头，意思是你安静点，别撞长枪枪头上去了。
陆不悔：“……”这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