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底(1 / 2)
湘竹像是突然想通了,一下抢过了话头:“对,你猜对了。绿字和玉字打头的姑娘都知道暗道,也偶尔要进去侍候人,所以都额外发了熏香。”
“可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的香味,绿萝身上却没有了,为何?”这才是陆不悔觉得奇怪的症结。可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湘竹就一脸失神,他心底隐隐有个答案。陆不悔思忖着后退了一步。现在这个境况,不用再步步紧逼了,湘竹会好好讲完的。
“对,她身上没有了。”湘竹垂着的眼睛一下抬了起来,“在我说之前,我只有一个要求。”
陆不悔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我们会照顾好你妹妹。”
“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万一不......”说到最后一句,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不自觉吊人胃口,湘竹顿时收了声,自嘲地笑了笑,“你说得对。我身子上烙这这腌臜的印,无论如何都抹不去了。”
“我们进来的时候踩到了一个机关,应该是有什么用处的。这楼里戒备森严,藏着这么多秘密,想必你我心里都清楚,这种情况,我们是救不出你的。”陆不悔这次却没有再提点湘竹,反而放缓了语气,指了指那根碗粗的铁链,陈述起了事实,“你已经告诉过我,你妹妹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了。你所求若不是这个,又能是哪个?”
阿箬不傻,听得这话,就开始挣扎,“阿姐”“阿姐”叫个不停。
闵尧快抓不住人的时候,听见湘竹训了一声:“阿箬。听话!”顿时,抱在怀里的人的挣扎微弱了。
看着一直死死盯着自己的妹妹,湘竹声音柔得不得了:“阿箬乖。你从前不是管我要猫吗?今天,阿姐就送你。”
再转头对着黑猫:“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黑猫听了这话,也抬头望着湘竹,隔了一会儿,摇了摇尾巴,起身晃悠到闵尧脚边了,看起来像是默认。
阿箬说不出话,但再也不愿看自己阿姐狼狈的样子,她知道自己拗不过阿姐,索性转过头,趴在了闵尧肩头,一句也不去应。
“......此去一为别,务必珍重。”
阿箬还是没回头。
闵尧虽然很想救人,但他也知道陆不悔说的没什么好反驳的。最可悲的是,湘竹签了卖身契,按律来说,生死早不由人了。就算她今日死了,也不过是个奴,他就算想替她讨公道也无处去。唯一能拿在堂上讨论的,只有这逾制的刑堂,并不是她的性命丢得可惜不可惜。
想到这,看了眼静静注视着阿箬的湘竹,闵尧拍了拍阿箬还一抖一抖的背:“你阿姐在同你道别。”若是现在不回头,日后,回头也来不及了。
阿箬抽泣的声音停了停,她推了推闵尧。
闵尧顺着她的意思,把她放了下来。
阿箬还是没去看自己阿姐,反而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跪下来,朝着水牢中间正经地拜了下去:“阿、阿箬晓得了。阿姐要阿箬做的,阿箬会做。”
湘竹松了一口气,正欲开口,被闵尧抢断了:“我保证,你妹妹的户籍种种,我都会尽力安排。她不会再被买卖,不会是奴。”
“......恩。”这是个意料之外的收获,湘竹轻声应了。
“我们还是说说绿萝吧,这才是你们最想知道的事儿,不是吗?”
“让我想想、想想。绿萝虽然长得一般,可身上就是有股劲儿,这股劲头总能让人信她,也总能为她求来生路。你敢信吗?她竟然从斗兽场里活着出来了。对方还直接将她交给了妈妈,嘱咐要好生将养她那一身伤,别让人死了,也别总是把身上搞得臭烘烘的,说什么......他的宠物不喜欢。”
“从那日起,绿萝便不再用香,也不再进暗道里做生意了。可是,她同我说这些的时候,还觉得卖掉她的,不是家里人。傻是真傻。分明......自己被掳走时也看见了她阿耶藏在拐角。大概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罢,我猜她模糊晓得一点,只是不愿意去细想为何自家阿耶约好自己回家,看着人将自己掳走,却不说话。”
“可她还是知道了。”闵尧想起了子时在宅院中的惊魂一幕。绿萝走时,见到她阿耶,问的是“你为何不救我”。
他也终于明白了,那晚在巷中,为何胖女人对着老夫妻说话那样不客气。一来,是不想留下口舌,要把事情清理干净。二来......恐怕是对两夫妻夺食的厌恶。分明是她的姑娘,她平日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却还能被旁人拿去再卖一次钱,卖完之后,她还得替他们兜着。她没收拾两夫妻,不是手下留情,就是另有牵绊。
“对。纸哪能包的住火。她知道了。身体才好上一些,央着妈妈出去的时候知道的。回来时整个人都疯了。”湘竹深吸了一口气,艰涩地说了下去,“我也是从她颠三倒四的话里推出来的。那天她溜回去,恐怕是撞见了他父母在制婴魂。期间,她阿娘多嘴问了一句,她阿耶以为家中以为他们两个人,就说了。”
闵尧直觉这才是最重要的部分:“说了什么?”
“说他那段时日的药是用卖了女儿的钱换来的。说他对不起女儿,但他才是一家之主,他要撑起这个家,免不得有些牺牲。说这一次卖得值。待他身体好些了,他们还会有一个家......新家里的弟弟妹妹要是知道了姐姐的牺牲,也一定会感念的。让自家妻子不要介意,也不要再问。若是绿萝还能逃出来,问起,就装不知道,不然她就不往家里送钱了。”
“如此......绿萝再怎么自欺欺人,也做不下去了。她按捺不住,便想冲去问他们一句,可还没问出口就发觉了躺在泥罐里的弟弟。估计就是那时候,她就崩溃了。她本想问他们,孩子在他们心中究竟是什么,可瞥见了她弟弟之后,答案便不言自明了。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孩子,到死了也不得安宁。最讽刺的是,让他不得安宁的,还是自己的爷娘。说到底,在绿萝的阿耶阿娘眼里,她和弟弟什么都不是,顶多算个工具。”
“所以,你劝她去......”闵尧一边拉起阿箬,一边问了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