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1 / 2）
虽然闵尧嘴上说没什么，陆不悔却一点不相信。如果事情真同闵尧说的那般简单，也就好了。闵尧这个心性，肯定不愿意伤人，可要让流民白白放弃到手的食物，也不太可能，除非......以物易物。但闵尧自己带的粮食和财物又能救多少人？给了这个，哪个呢？大家又争相效仿，都挑人下手呢？小孩就算是救出来了，后续也是一大堆麻烦事。
想着，陆不悔还是问出了口：“你......怎么救人出来的？”
“手怎么还是这么凉。”闵尧正在解衣带，看着陆不悔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凑了过去，也给这人解，途中故意去探了探他手的温度，还是冷冰冰的。
“你先告诉我。”后来一定出了什么事，不然闵尧不会中途停顿那么久，陆不悔心里一堆担忧，眼下见着闵尧顾左右而言他，干脆一把拉住了这人的腰带。
闵尧无奈地拍了拍陆不悔：“其实没事，但你这样困着我，还这么担心，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是重新变成了个不懂事的混小子。”
“闵尧，你才二十一，别总用老头儿的语气说话。”陆不悔说是说，却还是退开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上的毛病，怕凉着闵尧：“是不是给他们粮食了？”
“......恩。他们围得紧，那窟窿不大，我也施展不开。只能靠换东西。”闵尧想了想，把衣带放在了一边，“说我你倒是伶俐，你最多也才二十二吧，说话不也是老气横秋的？”
“之后呢？他们怎么了？”陆不悔看着刻意回避的闵尧，心里一扎。
闵尧把上半身的外衫脱了个干净，再抬头，陆不悔还一动不动，他只能自己上手了：“抓紧时间。他们要扮我们引跟踪的人离开，而我们消失在对方视野里的时间也不能太长，所以这衣服就得快点脱下，才能给他们留出空隙。再加上，为了不让对方起疑，村子里的人帮我们拦的时间也不能太久，估摸着也就这一会儿了。来，抬手。”
陆不悔整颗心都挂在闵尧身上，听他说，一句一个动作。
衣裳很快就脱好了，闵尧随意折了折，就放出了门帘。不久后，外面闪过一个人影，似乎是把衣服拿走了。
闵尧听得对方打了个呼哨，嘴里也回了一个。转身回来，陆不悔还看着他。
闵尧笑了：“完了完了，两个二十出头的，活生生处成了老头子。”
“你给了他们自己带的粮食，然后呢？”陆不悔拿起了房间里放好的那一套衣服，抖了抖，“他们做了什么？”闵尧出城这事，他有印象。可那段时间他俗事缠身，根本没能顾上。他只记得，这人在外面耽搁得有些久，据傀儡的话来看，应该还吃了些苦头。
“然后——有粮食吃，谁还惦记小九，我也就顺势把人捞起来了。”闵尧也打算去拿，却被陆不悔挡住了，“最后，大家握手言和，皆大欢喜。”
升米恩，斗米仇。人心到底是座填不满的深壑。这世上为恶付出的代价不大，可为善却处处受些掣肘。从接受的人那里来说，少了挨埋怨，多了也挨埋怨。做也是错，不做更错。执善不失......这就是个自讨苦吃的活路。人永远不知道自己费心劳神去帮的对象，是不是觉得你的帮助是理所应当、是多此一举，是不是在享受了你的帮助之后，仍旧在背后往你心口扎刀......想到这，陆不悔拿着衣服，垂着眼：“抬手。”
“怎么？刚才我帮你脱衣裳，你这会儿就帮我穿衣裳，算得这么清楚。将来成亲了可怎么办？”闵尧看着陆不悔拿着衣服站在他跟前，就乖乖举手了，不过是嘴贱，想多占两句便宜。
“成亲了自然有成亲的办法。”陆不悔耳根子又红了，但嘴上还是老实。
“我以为你又要骂我孟浪。”
“孟浪是真的孟浪。”陆不悔虽然是第一次给别人穿衣裳，有些不太熟悉，但闵尧很配合，最后好歹算是给闵尧套上了半边，“可我想你，也是真的想你。”
“想我......想我做什么？”这话，闵尧是故意搂住陆不悔，凑到陆不悔身前问的。
陆不悔没有退，反而迎了上去：“想和你成亲。在梦里，想了千千万万遍。”这是真话。他这些年捱下来，就靠白日里做的这些梦了。
“......”闵尧招架不住了，陆不悔这人看起来文静，每次一说狠话就能扎到他心底，他根本受不住。
陆不悔自然地挣开了闵尧的怀抱，又接起了一开始的话头：“刚才你说，平日里没人听你说，我听了。作为交换，今日我要听你说完。如何？”
“陆不悔。”闵尧叫了一声，顺带牵起了不悔的手，给他捂了捂，“你这个人就是嘴硬。”
不悔还想说点什么，闵尧又开口了：“分明是想宽慰我，想让我一吐为快，别郁结在心里，偏生说在嘴里，一大段的好话就都变成了交易，加上你那冷冰冰的语气，活生生就是一通厉害的威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你多少，你是来催债的。”
这确实是陆不悔的意图。过去的事情，他无力更改，他能做的，就是趁自己还陪在闵尧的身边的时候，让他舒服点。其中也包括了......把他过去的难过，也都好好收下。
“也就是遇到我了，能把你藏起来的喜欢一个、一个都揪出来，放进眼睛里。换作旁人，你这一番辛苦全是喂了狗了。”
“是啊，喂了狗了。”话说到现在，还在跟他绕圈子，可不是喂了狗了。
“你在骂我。”陆不悔这手总也捂不暖和，闵尧干脆直接把这手一把直接揣自己怀里了。
陆不悔抽了抽，没抽出来，只能用力蜷着，尽量别凉到闵尧：“还能听出来好坏，不算太傻。”
“我是傻。你就不傻吗？”闵尧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引得陆不悔有一瞬的恍惚。
闵尧说着，已经一把拉住陆不悔，将半边身子都搭在了他身上：“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只是不想说出来，让我喜欢的人也陪着我一起难过。你体会得我的难过，我难道就舍得让你陪着难过？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