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圣诞临近,B市今年难得的下了一场雪,越发有了过节的气氛。各大商场都借着圣诞的由头疯狂打折。夏戈青不是什么文艺青年,逛街购物是她少有的几个爱好之一。打折季自然少不了她的身影。周六这天,她和几个闺蜜约好,在商场杀了个片甲不留。临近傍晚大家才各自散去。
夏戈青开着车从商场地库出来。市中心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圣诞布置。巨型圣诞树和各式各样的彩灯流光溢彩。
前方有个商场别出心裁,在大大的玻璃幕墙上画了巨幅彩绘,圣诞老人驾着雪橇飞驰在雪夜,北极的夜空星光点点,各种神态的精灵围绕着雪橇,真是美轮美奂。彩绘还没有完成,画师正拿着颜料桶蹲在地上画雪橇的细节。夏戈青正要回神专心开车,那画师的背影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人带着帽子和口罩,穿着皮围裙。但里面那件棉衣却异常熟悉。那是一件加厚的羽绒服。前几天她还嘲笑对面的那人如此怕冷,穿这么夸张的羽绒服。
大街上不能停车,夏戈青赶紧右拐进小巷,把车停稳后快步往商场门口走。离近了看。她确认了自己的判断,那一边画一边咳嗽的人,不就是宋之砚吗?
确认了是他,夏戈青倒为难了。她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过去。这么冷的天气,她很想给他买一杯热咖啡,或者让他去车里暖和暖和。但是他一定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在做这种工作。从理智来讲,自己似乎该悄悄走开,但又实在挪不动步。
她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天寒地冻,她使劲缩着脖子,不停的跺脚。那人始终半跪着完成最后的细节。
眼看他似乎全部完成了彩绘,夏戈青打算离开。她见那人撑着地面,想要直起身。刚刚站起来,却突然又跪下去。他使劲扒着身旁的墙壁,力图稳住身体,但夏戈青分明看到他使劲低着头,身体在风中摇晃。
夏戈青顾不得许多,赶紧跑过去。蹲在他身边。
“宋之砚,宋之砚。”
那人好像听不到她说话,仍然低着头,长长的手指拼尽全力扒着旁边的支撑物,整个人在瑟瑟发抖。
夏戈青赶紧扶住他的腰,能感觉到他抖得很厉害。
此刻的宋之砚耳朵里只有血流的轰鸣,眼前是重重黑雾。他挣扎着不让自己失去意识。他感觉到有人扶他,侧过头,只看到一个影子。但那味道似乎有些熟悉,那晚在办公室晕倒,旁边也是这种味道,和这么温暖的怀抱。
“青…青?”他轻声叫她
“嗯,是我。能站起来吗?”
宋之砚先是摇摇头,然后闭上眼,想忍过这阵眩晕。
夏戈青把他低垂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耳边是他紊乱的呼吸,能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脸颊上的冷汗在往下流。
天色渐渐暗了,两人就保持这样奇怪的姿势,缩在角落里。
夏戈青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了些,试着托着他起身,这一次成功了,但是随后她感觉到那人完全使不上力。几乎全部重量压在她肩头。
她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托着他慢慢挪到小巷里停车的位置,费力的把他塞进后座。
宋之砚根本坐不住,直接倒在后座上。
“走,去医院!你烧的都快糊了。”夏戈青回到驾驶位。
“我的工具!”
夏戈青这才想起颜料和他的工具都还在商场门口。赶紧又跑回去取。等回来的时候,后座上的人有气无力的说:
“回家!墨墨在家。我可以叫医生来。”
夏戈青不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穷的都要街头卖艺了,还能有私人医生?但是想到墨墨一个人在家,似乎又觉得应该先回去看一下。于是一脚油门加速上路。
“青青。”
“嗯?”夏戈青一想到那人拖着这么一个破身体,天寒地冻的在外面画彩绘,就气不打一出来。口气很不好
“别告诉墨墨。”那人气力不济,只能勉强说几个字。
“别告诉她什么?你大冷天在外面画画的事!宋之砚、这已经是我一个月内第二次见你晕倒了。你自己的身体,不知道爱惜吗?你就这么缺钱吗?”
那人叹了口气,“嗯”了一声。
夏戈青开始以为宋之砚是肯定她的前半句,过了半晌,才突然意识到,他在肯定他确实缺钱。她不知道这兄妹俩遇到了什么困境,但这种滋味一定不好受。有哪个男人愿意承认这种事呢?自己这样戳穿,似乎太不近人情了。
她赶紧缓和了语气:“好,我不会告诉墨墨。回家后如果难受的厉害,我送你去急诊。先睡一会吧。”
后座上的人头疼欲裂,咳了一天胸口也开始疼。哪里睡得着。只有闭眼忍耐。
到了家,夏戈青托着那人狂按门铃。门开了,赶紧冲着墨墨说:“墨墨,快帮我一下。哥哥病了。”
出乎夏戈青的意料,十二岁的墨墨一点都没有慌乱。她有条不紊的帮着扶人,给哥哥脱外衣,盖好两层被子,然后开始找药、倒水。她甚至提前拿了一个搪瓷盆和一个废纸篓在床边。没出十分钟,吃了药的宋之砚就开始剧烈咳嗽,然后趴在床边开始呕吐。墨墨在他身后给他拍背。
这一定是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才有的反应。夏戈青无法想象当年八、九岁的墨墨是怎么在哥哥生病的时候在床边照料的。
“墨墨,给骆叔打电话。”床上的人闭着眼用气声说。
墨墨答应了一声,轻车熟路的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在询问他在哪,什么症状。
“发烧,咳嗽,吐。”
小人儿又转头问哥哥:“胸口疼吗?”
那人刚刚吐得七荤八素,费力的说:“肺炎。”
夏戈青真是佩服那人。他自己很清楚情况,估计已经久病成医了。
挂了电话,小人儿依偎在宋之砚的身边,给他轻轻按摩胃部。看他冷的发抖,又掖了掖被角。
夏戈青见了这一幕,心里百感交集。她自己家庭合睦,衣食无忧,从没有过这种感受。所谓相依为命,可能就是指此情此景吧。
骆闻很快赶到。进了屋一句废话没有,就开始检查。他伏在宋之砚耳边说:“之砚,得去医院了。你烧得太高,肺里感染很厉害。恐怕得住院。”
已经烧的意识不清的那人,却使劲摇头。他不能住院。进了医院,今天一天就白忙活了。挣的钱就都交回医院了。况且他不能把墨墨一个人扔在家里。
“先打点滴,我明天再去。”他睁开迷蒙的双眼,轻轻恳求骆闻。
骆闻了解他,无奈的摇头:“我先用消炎药。明早我来接你。无论如何要去验血,否则很多药我不敢用。你自己的情况,自己心里清楚。”
那人轻轻点头:“骆叔,谢谢。“
“臭小子,别瞎客气。让我省点心吧!”
说着话,他拿出药剂,开始配药,然后把点滴袋子挂在床头墙壁上的一个钩子上。连上针头。轻轻卷起宋之砚的袖子。
夏戈青惊讶的看到他肘部内侧的预置针头。他这到底是病了多久?病了多少次?
等安置好那人,大家退出他的卧室。夏戈青才来得及和骆闻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