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年底杂志要出一系列特刊,整个办公室都开始忙碌起来。进入十一月底,气温骤降,空气异常干燥,一年一度的流感季又来临。很多同事都有感冒症状。办公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宋之砚在这一轮感冒季里最先中招,发了几天烧,开始顽固的咳嗽。一开始,因为屋里咳嗽的人多,大家还没有注意他,但是慢慢的,夏戈青发现,别人的感冒都痊愈了,那人还在不停的咳。
他邻座的一些同事见他咳得辛苦,纷纷关切的问候:“小宋,你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看。咳得这么厉害,转成气管炎或肺炎就糟了!”
面对大家所谓的关心,宋之砚不置可否,只是含糊的点点头。他早就有慢性支气管炎,因为贫血,上呼吸道抵抗力弱,几乎每年冬天都会染上肺炎,他们口中的糟了,对于他还不算太糟。
问候的人多了,宋之砚就随身带了咳嗽糖浆和润喉片,虽然作用有限,但摆在桌上,至少说明他是努力治疗的。
这天中午,大家吃完饭回来。办公室里有几个人喜欢午睡,所以中午大家都调暗灯光,尽量保持安静。
宋之砚一上午都在忙着做图,中午随便吃了些东西,就接着工作。但刚刚出去吃饭时吹了风,勾起了咳嗽,“吭,坑”的停不下来。对面的夏戈青听着都觉得喉咙难受了。
隔壁会计大姐一贯午睡,此时被打扰,终于按捺不住:“小宋呀,你这身体应该好好检查一下了。咳成这样,大家都受影响,万一传染给别人怎么办?”
随着她的话,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一手捂着嘴猛咳的那人,其中几个人眼里甚至流露出避之不及的目光。
宋之砚脸上没什么异样的表情,拿了桌上的润喉糖,起身往外走。
夏戈青却忍不住火了,她冲着会计大姐说:“大姐,谁还没有不舒服的时候,谁又不想生病时休息,可他还有好多活没干完,只能坚持着。怎么能说人家是传染病呢!”夏戈青在这里工作,一不图钱,二无所谓事业发展,她才不在乎什么办公室政/治,怎么想就怎么说。
办公室里气氛尴尬,夏戈青也待不下去了,她接了一杯温水,出去找那人。宋之砚没穿外套,很明显他没有走远。果然,很快夏戈青听到楼梯间传来那熟悉的咳嗽声。
推开门,那人坐在台阶上,背对着她。他穿了单宁衬衫,咳得肩膀耸动,后背的肩胛骨透过衬衫都清晰可见。夏戈青看到这情景,心中泛起了淡淡的酸涩。
宋之砚听到声音,回头见是她,没有说话,继续专心咳嗽。夏戈青把水递给他:“喝点水润润吧!这里很冷,还是回办公室吧?”
那人接过水,捧在手心,用水杯暖着手,杯里的水汽蒸腾,朦胧了他的眼睛。
“谢谢!”他咳得嗓子都哑了,费力的挤出两个字。
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这么坐在台阶上。
其实宋之砚对于别人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感伤。他从小到大,见过太多这样的冷嘲热讽。那避讳的眼神,他也太熟悉了。小时候他常常会流鼻血,一流就止不住。同学们不知他得的什么病,有时在背后说他的病传染。那时开始,他就训练自己要习惯这种眼神。反正这些人并不是他在乎的人,他们的话也很难伤害到他。他慢慢学会了用沉默和不屑保护自己。他没什么朋友,因为他知道真正伤害自己的会是自己在乎的人。还不如什么都不在乎。
此时夏戈青的电话打破了沉默,是主编打来的。
“青青,下午去趟摄影棚吧!这期拍摄的小样出来了,让摄影师看一下打印出来的效果。”
夏戈青答应后挂断电话,她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人:“哎,和我一起去摄影棚吧?省得在这冻着。图都是你修的,也去听听摄影师的意见。”
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那人却很痛快的点头。看来是真不想在办公室里待了。
两人回去取了大衣钱包,很快开着夏戈青的红色小跑车出发。
中午时间,路况不错,阳光照进车里,分外暖和。宋之砚应该是累了,坐在副驾驶上很快就不停的点头瞌睡。到达目的地,夏戈青停好车,却没舍得叫醒那人。她看得出来,宋之砚眉宇之间总是很疲惫的样子,他除了这份工作,应该还在别的地方兼职。难得他睡得安稳,就索性坐在车里等他一会儿。
宋之砚苏醒的时候,见那姑娘坐在驾驶位上专心玩手机,车子已经到了停车场,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有微微的感动。这萍水相逢的姑娘,一次次的帮他和墨墨。她表面上粗枝大叶,其实对于在乎的人还是心细如发的。
摄影棚位于一栋商住混合楼的七楼,两人到达电梯后,发现一个令人郁闷的消息,电梯今天停运。
“走楼梯吧?我正好减肥!”七楼对于年轻的夏戈青来说,完全没有难度。
但是宋之砚知道自己很难爬上去。由于供血不足,影响心肺功能,像他这样重度贫血的人,爬楼挑战性太高了。如果硬来,会有昏厥的危险。
“你先上去,我需要买点东西,一会儿去找你。”宋之砚不想出丑,只好找个理由支开青青,自己慢慢爬上去。
“要买什么东西?我和你一起去吧?咱们还是一起上去比较好。”
宋之砚见青青坚持,也有点失了耐心:“你别管了,先上去吧。我一会儿去棚里找你。”说完转身就走。
夏戈青在他身后气的直跺脚,刚刚还觉得他挺可怜,转眼间就可恨了。
到了棚里,夏戈青没想到还有更郁闷的事等着她。她刚刚把一大堆样稿递给大牌摄影师,人家转手就把稿子劈头盖脸的扔回来了。
“这稿子不对,我们发了两套文件,你们应该用后面那套编辑,怎么用了错的那套!”
夏戈青的脑子顿时“嗡”的一声,那天是自己把这份文件传给宋之砚的,当时确实有两套文件,难道自己搞错了?明天就是截稿时间了,怎么可能来得及重做?她要怎么和主编交代?
摄影师在业界名头很响,训起人来也出类拔萃。夏戈青站在他面前,连续听了快半个小时的教训,竟然没有一句话重样的。此刻她只在反复问着一个问题:宋之砚跑到哪去了?挨骂不能独善其身呀!
终于,夏戈青不能再等,她需要宋之砚出主意,看这事怎么收场。她跑到楼梯间,准备躲一躲,顺便看看那人跑哪去了。
推开楼梯间的门,那人不就坐在台阶上吗?只见他抬头靠在墙上,脸色和身后的墙一个颜色,微微张着嘴喘息剧烈,棕黄色的头发全都汗湿了,贴在额头和脖子上。
“哎哟,祖宗,您这是上哪跑去了?快跟我来,出事了。”
说完她拉起宋之砚的手就要走。宋之砚被她拉的快速起身,险些载下楼梯,赶紧抓住楼梯栏杆保持平衡。
“你别拉我,我自己会走!”他晕的厉害,口气也难免不好。
夏戈青刚刚被训完,又紧张又沮丧。
“我刚刚说要和你一起上来吧!咱们的稿子出错了,闹不好要开天窗了,你还在这磨蹭。”
她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往棚里走。宋之砚这才意识到她为什么这么急,咬了咬牙,扶着墙壁尽量跟上。
摄影师见夏戈青返回来,又开始趾高气扬的说:“小姑娘,到底还想不想干了?捅了这么大篓子。明天要截稿了。要是坚持用这份错的文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肯定要告诉你们主编,是你工作失误导致稿件不完美的!我可不承担这个责任。怎么处置你,就看你们主编的了!”
夏戈青急的快要哭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
“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把稿子改回来。话不要说的这么绝!”是宋之砚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你有本事一宿时间重新编辑20多张稿子吗?你以为你是神仙?”摄影师不屑的看着宋之砚。
“稿子是我修的,既然我们错了,就得改回来。一宿时间够用了!”他虽然还是脸色惨白,但是目光异常坚定。
夏戈青本已经打算回去写辞职报告了,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期待的看着那人。
“走,赶紧回去改稿子。把正确的文件让他们再确认一遍,别又搞错了。”说完,那人就转身出门。
两人飞车回到杂志社,已经快要临近下班时间。宋之砚什么也没说,就回到座位进入状态。
夏戈青把确认后的文件拷贝给他,他就开始飞快的修图。
转眼夕阳西下,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天边,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也都走光了。屋里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声音间杂着生生闷咳。
夏戈青帮不上忙、只好在旁边端茶倒水。但那人一工作起来完全是不吃不喝的状态。青青几次询问他要不要吃晚餐。
“你在这也帮不上忙,去吃饭吧!我真的吃不下,不用管我了。”宋之砚本就感冒,今天去了摄影棚折腾了一遭,此刻浑身发冷,恶心得厉害。他知道不管吃什么,都会吐出来,到时候更难受。”
夏戈青无法,只得离开公司出去觅食。她自己其实也没心思吃东西,只是凑合填饱肚子。
公司对面有家金鼎轩,夏戈青进去点了份白粥,自己则胡乱吃了份盖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