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1 / 2)
佘柯的外婆名唤佘零零,年轻时美貌艳传千里,除了美丽,她的感情交际关系也是十里八方津津乐道的饭后闲谈。
佘零零与多名男子有过纠缠,各类品种,各种前任。这样的现象,就算放在当今也够人说上几天,更何况在当时那个年代,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扯几百张嘴皮子。
十六岁时,佘零零未婚身孕,诞下佘书,村落的佘家人终于受不了流言蜚语的纠缠,赶走了这个丢人的耻辱。
佘零零意外坚韧,几经漂泊,最后在木州里的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地方定居,为了养女儿,做了一名站台小姐。
佘书从小在肮脏阴暗的环境生长,但因为佘零零慎重的选择过她受教育的学校,使得佘书很小便知道,知识的重要性,以及,智力增长下窥探的人性肮脏。
她见过佘零零被人动手动脚,也见过佘零零为了工作偶尔流露出的痛苦神色,但因为貌美如花,钱来得快,她在被人包养后,也断了继续工作的心。
佘书从来都不希望,自己拥有这样的母亲,但血缘是真的,她只好收住排斥与不甘,一路奋斗,考进了重点大学。
接下来一切都很平常,按部就班——读书,恋爱,考研,工作,结婚。
佘书初尝情爱禁果,男方又粗心大意没有做好安全措施,意外降临,她有了孩子。
本要流掉,男人的家人又叫她生下来。
佘父的家人是佘书从小就向往的那种家庭,美好而充满知识分子的严谨干净,她答应了。
她生下来一个女孩。
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的知识分子都是完美无缺的,那对知识分子啊,有着根深蒂固的古老思维——重男轻女。
婴儿佘柯,带着别人的失望降临到这个世界。
佘书佘父很愧疚,但无法,两人正在事业上升奋斗期,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这个孩子,而佘柯的爷爷奶奶又不愿意接盘,佘书左思右想,无奈,将孩子交给了日益联系稀疏的佘零零手上养。
尽管她对自己的母亲抱有成见,但她能够长这么大,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佘零零是能够养好这个孩子的。
她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母亲,但她也怕母亲教坏了她的孩子,可她没办法啊。
佘柯在外婆佘零零的臂弯里长到站起能够到膝盖处,她的外婆,即使老了,依然保养得当。
她平常穿着还是艳丽娇柔,烟波流转间是未曾消退的媚态,像一只千年女妖精,誓要吸走证明她存活的世界精气。
小时候佘柯刚刚明白了留守儿童的含义,就问外婆:“外婆,为什么爸爸妈妈不来接我走啊?”
这时,外婆眼里总会闪过一道失落的光,说:“因为外婆做了错事。”
佘柯的小胳膊抱住了外婆,说:“不会的,外婆那么好,肯定是他们错了。”
外婆抚着她的小脑袋,笑着不说话。
小学五年级那年,佘母佘父终于在城市生根,佘书身上也拥有了知识分子的影子,她带着温婉的笑来到这个小城市,接走了每年见面不到十次的佘柯。
佘柯走时看向身后已经止住步子的佘零零,她的外婆,嘴里叼着一根烟,带着轻微皱纹的脸上画着浓妆,穿着一件显身材的红裙,被烫过的波浪卷被风吹得凌乱,眯着眼睛看着她离开,两人对视,外婆带着笑向她摇摇头,像是在告别,也像在祝她安好。
佘柯回家后,刚开始挺乖的,后来有一次,她意外听到佘母对佘父说过,佘柯不像他们,倒像是养大他的外婆。
早熟的她发现,她的父母对这事极具危机感,却又因深怀愧疚,不敢过度左右她的行为。
她心脏冰冷,发觉了佘母的态度后,总觉得自己期待已久的母亲是条白眼狼,她口中风流糜烂的外婆,是养狼长大后被狼抛弃的农夫。
这个想法,还是她从农夫和蛇的故事里挖出来的。
于是她开始叛逆,不学好,不听话,怎么惹人生气怎么来,倒是越像佘母口中的外婆了。
*
“后来呢?”佘鸠问,静静的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水凉的挺久的了。
佘柯眼眶又红了,看得出她情绪都被藏在眼里,她假装不介意,淡淡道:“后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妈是真的对我好,但我又真的气她。当时总是想不清楚,为什么有人能够一年之内只见几眼女儿,又能在女儿被接回来后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对没见几眼的女儿那么好!”
佘鸠咬了口包子,手还被佘柯抓着,她也懒得抽,听到这话捏了捏佘柯的手指头,说:“感情总是挺奇怪的。”
佘柯手被捏,却像心被挤出滚烫的热流,她偷看佘鸠一眼,说:“不过我后来我在我妈那里看到我的成长相册,都是我当留守儿童那几年的照片。也不知道是我外婆拍给她的,还是我妈叫外婆拍的。”
虽然结果相同,但意义还是差很多的。
佘鸠点了点头,抿着唇想着,她没有父母,也没经历过这种糟心事,也许还挺好的。
思索间,她感觉到手掌心里那道微小的伤疤被人用皮肤轻抚,她低头望去,佘柯头没往这偏,但指腹就像无意识的,传达安慰。
她伤口被触碰,没有痛意,也不痒,但触摸感仿佛无处不在,十分让人想抓住她的手,握紧她,让她安分些。
“哈——”一阵连天的懒哈声传来。
两人望去,只见门口走进一个邋遢的黄毛同志,他提着刚买的一袋烟,隔着厚刘海,望向两人交握的手,懒音未褪,说:“大早上的,挺精神啊,扳手腕呢?”
佘柯佘鸠:“…………”
这样一嘴,佘柯是不能握下去了,只能压下心里隐秘的心思,骂人:“老板你迟到了!是这别是昨晚学习过度耗尽了力气?就算年轻也不能不顾身体啊!”
“嗯,”爆哥点了一下他的爆炸头,淡定极了,说:“谢谢关怀,没你说得那么厉害,但再战几把还是没问题的。”
佘柯翻白眼,对这种爆哥式回复显然是没有什么意外。
一边的佘鸠已经观望了好一会了,她听着两人你来我往,词句不明。
佘鸠轻轻皱眉,忍不住问道:“学习画画吗?画了很晚?店里还是挺闲的,可以在白天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