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四）（1 / 2）

郭冰到了病房的时候门口聚了一大堆人，他和脸色铁青的江支英打了个招呼，得到同意之后进了房间里，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江支英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在江支英看来，江建国就是个抛妻弃子的渣男吧？

郭冰将猜测藏起，先问候了躺在病床上的主角，并没有问起江建国的事情。

他本想平平淡淡将这件事情揭过去，只是两个老的当年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现在更是如此。

“小郭，你倒是说说，将上一辈的恩怨牵扯到下一辈，是该，还是不该？”

出乎郭冰的意料，首先发难的是江建国，这位在他的印象里一直很好说话的老人。

“这……”当然是不应该。

但江叔这么问了，这是一定与兰姨有一点关系。

郭冰暗中瞧了兰芝一眼，老太太神色如常，并不紧张他会怎么回答。

“这应该视具体情况而定吧？”

郭冰用的是最万金油的答案，在他眼里，是铁定要得罪两位老人了。

“随他怎么说，我这些年算是看透了，”事实再次出乎郭冰的意料，兰芝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像是在医院，而是在她自家：“这凡世间那么多规矩，一条一条守着哪里过的来？”

“倒不如，活得畅快一点。”

哪管他人死活。

这个女人……

“那也得他人给你活路！”江老爷子把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郭冰知道，江家的事就算不是家务事，也是神仙打架，他该往后撤了。

郭冰往后退几步，正好撞上挪进了门里的江阙吾，他道歉，但女人的视线并未落在他身上。

女人一直盯着里面的两位老人，眉头紧锁。

“郭叔，大哥最近一直往你们家跑？”这是江阙尔，他似乎是刚从消防队出来。

“是，怎么了？”

“爷爷就是因为大哥的事情吵了起来，一开始还好好的。”

江阙尔是幻境里的人，但准确来说，只是边缘人物而已，除了平常帮江天一查一点资料，接触不到这个圈子最核心的事情。

而江阙吾，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之前，江家夫妇是完全把她照着继承人的样子培养的。之后除了一点事情，江阙吾手上的股份被江阙尔分走，而这件事情，准确来说，就是兰芝看见了江天一被卷入了姜寄北的事件。

更准确来说，是姓从的。

“她不至于失去理智到这个地步。”江阙吾开口，她是个能经历风浪的女子，在被分走了一部分股权之后还能冷静地蛰伏起来，是个很难得的人。

就是运气有些差。

“上一辈的事情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有什么需要去找你哥。”郭冰回答，顺便给江家三兄妹的关系修补了一下。

江阙吾果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但郭冰又言尽于此，似乎并不打算插手他们的家务事。

这时，病房中的两位老人针锋相对，忽然兰老太太掷下一句话：“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现在是谁想要安稳生活，是谁想要扩张？！”

江建国的脸色发黑：“天一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太阴当成一杆枪！”

“权大了，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对准了平民？我就不相信他会甘愿一辈子活在阴沟里！”

所有人都短暂地沉默片刻。

“是阴影，不是阴沟，”江建国很平静地纠正了前妻的说法，“我的父母，我的祖辈，还有老郭、老赵，这么多人，都是活在了太阳的阴影下，所以，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兰老夫人瞥了前夫一眼，大概，她自己也是有一点点愧疚的。

“我承认现在的太阴没有以前护盾的本意了，但抱团，也只是一种方法而已，结果是就可以了。这并不代表，现在的太阴会成为护盾或者苍鹰的刀子。”

“你，真的知道你手下的那些残党还有多少是忠心向着你的吗？”

这是郭冰听见的江建国对兰芝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听到这里，也就够了。

郭冰转头看一头雾水的江阙吾，忽然问到：“阙吾啊，我听工商那边的人说你准备申请一个新的？”

新的什么他没说出来，江阙吾也很懂他的意思，接到：“这个项目要麻烦郭叔了。”

“那我们去聊聊？”

“这边请。”江阙吾伸手邀请，二人绕过门口的那一大帮子人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

“她没有告发我，但我也没有想到她会把侄子做成衍生物。”看上去很年轻的郭千城这样回答他们，“从某种程度上说，她是一个比我还贪婪的人。”说完，他看了从舟和江天一一眼，补充：“她是普通人。”这听上去有些不公，但到现在为止，谁知道这个世界史凭借什么来选人的？难不成是人品？

“您的贪婪是……”

“世间难得两全法，我强求两全，被她利用做了一些无法挽回的事，”郭千城轻笑一声，“后来补救不了，就心理失衡了。”幻境中的郭千城说话很有活力，外表看上去正正经经，但说话却和现在的年轻人没差别。

或许这只是他“坚守立场”“注重外表”的外表下压抑了一辈子的内里。

“您还爱她吗？”这是江天一问的，虽然问一个外人爱不爱自己的奶奶是有些奇怪的。

年轻的郭千城思考了片刻，问：“你是希望有一个人爱她？你同情她？”

江天一没有回答，但郭千城给出了答案：“你和你爷爷一样优柔寡断，他也是，总觉得自己欠了兰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