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1 / 2)
从舟刷了卡进宿舍楼,心中忍不住腹诽自己的死板。如果说幻境中的每一样事物必有其代表意义,那么门禁卡,就是他遵守规则的那一面。
用这些东西来体现困住自己的东西,虽说不是他内心所愿,而且,外物不应该因为人心的恐怖背负上颜色的标签。
把事情弄得糟糕的,只会是自己。
宿舍楼里空无一人,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在走廊中回荡,听上去有几分空寂和恐怖。那个人应该还是在原先的那个宿舍,他顺从着自己的方向感往上面走,从口袋了掏出了钥匙开锁,推门。
门的转轴出拖出一声短促的吱呦,里面的人也抬起头,摘下耳机,将书反扑在桌上。
“来了?”
“嗯,来了。”他过去坐下,看着对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露出柔和的笑:“您在看什么?”
“你的小说。”
“有什么想法吗?”
“这里面的主角,是以你为原型的吧?”
从建军看着他,双目微微眯起,嘴角似笑非笑,这么一个表情,就让那张属于从舟的脸露出了一点阴郁以外的攻击力。但从舟知道,攻击力是这位长辈的标配,相反,这位长辈的心情很不错。
明明是同一张脸,生在自己身上只觉得阴郁,在这个人脸上,却是灼灼的宝石一般。
“算是夹带了一些私货,而且,也没什么人看。如果您能够给出一点建议,那倒是挺好的。”他笑着解释,对方敲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现在这样子,倒是挺像小白花许安的。不过,在江小子的幻境里,你倒像是那个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轩。”从建军凑近他看,忽然愣住,从舟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回到了椅子上,低声骂了句国骂。
“如果我没记错,关于场的东西,我都告诉你了吧?”
从舟点头:“但我是想找您问一下……”
“问一下救姜寄北的方法?”见从舟默认,对方嗤笑,“你还是想保住那小子?”
“他是我朋友。”
“你倒是好义气,如果是放在玫瑰那丫头身上,估计连自家人都能丢干净。”对方冷笑一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对从舟说:“遇见了那丫头躲远点。”
从舟点头应是,但他并不知道玫瑰是谁。
从建军并不急着说救姜寄北的方法,而是问:“江家那小子呢?你怎么看?”
他模棱两可地回答:“看上去是个靠得住的。”
“看上去?”从建军恼火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可以试着不用模棱两可的用词,如果什么都持保留意见,迟早什么都留不住。”
对这个事实,他只能默认。
只是,越是默认,越是沉迷在“犹豫”之中,无可救药。躺在烂泥之中,也是会上瘾的。
“我只能说,你去找他。”从建军说,“我的态度和他是一样的,你最好别擅自行动,自寻死路。”
从建军后面的字咬得重,戾气十足。
从舟心中一震,忽而觉得弱小无比。
接着,他一抬头,便是站在楼道之中,从建军已经把他赶出了宿舍,回头只有阴风阵阵,不见人影。
他站在大门前,拿出卡要刷,犹豫了一下。
滴的一声过后,他推开门,这时候回头喊了一句:“我走了,建军叔!”
宿舍之内寂静片刻,接着黑潮涌动,从楼道之中冲出,直接将他冲出了门——
“再敢叫,直接去死吧!”
·
从舟现在住的屋子是江天一帮忙找的,靠近学校,月租一千,和姜寄北分摊之后也就成了五百。姜寄北最后是被从舟手中那张任务吓得同意了从舟的提议,而原先给太阴的任务也因为从舟说太阴不杀普通人的规矩作废,现在成了保护姜寄北。
至于姜寄北的父母,暂时还没有下落,陆茜年嘴巴死紧,一段日子之后还真的是被完完整整地放了出来。从舟听说这件事去找江天一的时候后对方的心情很不好,从舟识相,没有多问,坐了一会儿就走,他看江天一那双涨满红丝的眼睛心里就发怵,像躲红眼病一般,却又怕给对方带来二次心理伤害。
江天一还是笑着和陆茜年通电话的,从舟正好看见,从此记下了“不要相信江天一的表情和语气”这一条。
陆茜年也不是来挑衅的,用形同下发公文通知一般的语气向江天一通知了自己现在的状态,在江天一被气出心脏病之前,像是交代后事一般地说了一句:“阿六阿七他们现在也不好过,但我不想他们落到别人手上。”
阿六阿七是陆茜年在政/府那边的人脉,与陆茜年可谓是福祸相依。听见这句话,江天一愣住了,从舟也愣住了,之后陆茜年便挂了电话。
接完电话后,江天一盯着窗外的天空出神,烟已经叼到了嘴里,却在低头点烟的时候突然看见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从舟,掐了烟,轻声说了句抱歉。
从舟这时候想不起应该说什么,最后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过刚易折”,完了之后自己也愣住,尴尬地补上下半句:“我妈告诉我的。”
江天一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浑身的疲惫好像被笑声一扫而空,看着从舟道:“你才22岁,还是刚直一点的好,折不折,以后再说。”
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江天一的朋友,但也随时有可能被抛弃,联系江天一和他朋友的好像不是利益也不是羁绊,而是单纯的心情。从舟有些好奇,江天一在面对他在意的人时,又是什么维持了那一段感情的?
就比如说他爷爷?
从舟的脑洞最后没有个结果就半途而废了,回到出租房的时候姜寄北和影子正坐在床上看电影,从舟打了个招呼,就回自己房间躺下,影子过一会儿也从门缝里钻过来,乖乖团成了一个球,钻进从舟的怀里。
他的影子,和他不一样,很乖。
想着这件事,他就入睡了。
四月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月份,至五月初,除了网上偶尔会被峪方破产、安学开发脑电波控制型家电的消息惊艳一下以外,并没有出什么大事情。
对此,从舟问过姜寄北,后者回答:“只要不泄露他们的消息,他们不会把我一个棋子放在眼中。”
安学自己贴了上去,对方不再需要但以理来做载体,峪方的破产的确是不小的损失,但对方的意向好像不在这里,也就放任姜寄北去了。
从舟却是不敢再放松,私下拜托江天一查了一下,自己也是让影子搜遍了这个城市,却从未看见姜家夫妻的一点踪迹,直至陆茜年又上门来与姜寄北聊。
从舟在一旁警惕,陆茜年并没有因为他的不欢迎露出一点尴尬,神态从容自若地解释了自己的处境——“我是棋子而已,他们就没必要因为一家科技公司就把一颗还能制约多方的棋子丢了。”
对于陆茜年的存在,太阴和夜莺都是心照不宣,这种微妙的平衡就像是上位者博弈的游戏,百万起步的那种。为了平衡,再怎么刚正的人,都得容忍一个沙子的存在,这真不知道是该可怜沙子,还是惋惜没有出路的直骨头。
一家市值百亿的公司在那些人眼里不算是什么,只是到底是因为上头太富有,还是因为太阴和夜莺的人真的不爱钱,就不得而知了。
“你……可以帮我?”姜寄北对着陆茜年有些发怵,她将耳边的头发捋到耳边,这是一个充满了知性味道的动作,却代表了陆茜年心中的犹豫。
“可以。”她看他,只是粉底遮不住开始长斑的皮肤,她的憔悴无从遮掩。像是明晃晃地告诉对方:在现在,我还可以,但以后,不一定。
姜寄北并非是看不出来,只是选择性失明:“那……管家他们……”
“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普通人。”陆茜年神色平静,似乎那个替姜寄北打点太阴这边的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一个轻飘飘的承诺就让姜寄北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从舟看了忍不住冷笑:“所以你真的还要这样消沉下去?你已经看了一星期的恐怖电影了。”
姜寄北一愣,最终还是没有底气反驳。
后来姜寄北总算是答应了到合煌去旁听,能够护着自己生命安全的同时,也补上这休学一年可能带来的损失。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五月初,这时合煌的绿树已经成荫,无论是人文还是自然都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合煌自然是引来了客流量的一个小高峰,不少中学也组织了学生来合煌旅游,借以鼓励学生考上名牌大学。
已经看了三年的从舟对此习以为常,只是没有想到在某一天的晚上会收到林成雪的短讯。短讯中先是哭天嚎地地批判了一番资本主义的江天一有多么冷血无情,差点越跑越远,最后在从舟插话不成冷落了他半天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从舟在手机这头被气笑,发了个笑哭的表情过去,问:“你怎么拿到手机的?”
一会儿,那边回过来:“学校组织春游,秃子同意了。”
“秃子”就是教导主任的外号,从来没有叫过老师外号的乖学生从舟翻译过来后回了过去:“教导主任为什么不信你?你是不是真的和社会上的混混混在一起过?”
那边发来一个省略号,从舟扒了小孩的黑历史心情不错地问:“去哪里?”
林成雪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后只发过来两个字——合煌。
从舟一愣,接着回到:“那挺好啊,需要我为你们当导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