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 / 2）
匆匆萍水一相逢，只叫人间无绝色。
当年一面之缘，龙山外牢记心中。他从细水镇一路问路先是走回了龙山城，他期间不知问了多少人。
寄老峰是个什么地方？你知道去寄老峰的路吗？
得到的回应不过皆是摇头不知，他失落的蹲在龙山城的角落里，每日乞讨，询问，夜里再徒步走回家去。日复一日，他足足问了两年。
那一日他怯生生的躲在角落里避雨，雨过天晴后屋檐上积的雨水落下，滴落在他足前的破碗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他静静地低头看着雨水碰到碗上迸溅起来的模样，稚气的歪着脑袋看的很是认真。
忽然一双白色水波纹的靴子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缓缓抬起头，那修长笔挺的身形微微向下弓着身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如水温柔的眸子。
白衣翩迁温柔儒雅，他蹲下身子在他碗里放下一枚银子，声音清朗动听：“拿着银两去买些吃的吧。”
龙山外愣沉了一下，旋即轻轻拘谨的一笑：“谢谢。”他迎上的那双眼眸是那么的熟悉，龙山外仿佛如梦一般，他怀揣着希望问道，“你是寄老峰……”
“你怎么知道的？”他温柔的眼里掠过一丝诧异。
龙山外激动的嘴唇翕动，他的双手紧紧攥在破烂的袖子中，他原以为再也见不到神仙了，未曾想还有再见之日。那一时，万丈光芒破云出，他按捺不住声音颤抖道：“你……能不能……带我走——”
“嗯？”他就连疑惑皱眉都是极温柔的。
龙山外将手放在袖中悄悄地用力搓了搓，他想搓干净手上的泥垢，他伸出暗自搓红的手，上面仍带着些泥，他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只是一小角，他扬起头星眸灿然，稚气未脱的脸上神情诚恳：“你能带我走么？”
素净如月色的缟袂被风吹起，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好看的龙山外神情恍惚，他转过神来，他已经牵住了他的手，丝毫不嫌他脏的牵着他，弯眸笑道：“好。”
好——
那一日雨过天晴，街上小孩玩的铜铃叮铃作响，碧色的藕叶露出尖尖一角，龙山外孤儿一人终于有了归宿，他会心的浅笑，熟知一个“好”字深入骨髓。
“你叫什么名字？”
“龙山外。”
龙山外闻声抬起头，倏然间那张温柔面孔诡异惊悚的变换成雁书归的模样，冲着他龇牙咧嘴的一笑。龙山外当即瞳孔一缩，吓得六神无主。
他一阵寒噤从梦中惊醒，船仓内昏黑一片，已是深夜众人入睡。他眨了眨眼，忽觉得身上有些沉，被褥盖在身上，被窝之中很是暖和，身后温热暖意直让他寒意退去。
龙山外轻轻转过头，只见自己紧贴在雁书归怀里，他借着一旁的熏笼火光，依稀瞧见雁书归的睡颜，长睫如扇子一般抖落下阴影。他从雁书归搭在他身上的胳膊下抽出手来，手掌余温不减，他极小心的错过烫伤处抬着手轻轻触了触雁书归的眉睫。
不过是细微一个小举动，雁书归睡得极浅，一不小心就被惊扰醒了。他明眸惺忪，睡意尚在的小声问道：“怎么醒了？”
“我……”龙山外怕被他怀疑方才举动，喉咙滚了滚，只转移话题道，“你为何抱着我？”
雁书归轻声一笑，他贴近龙山外耳侧悄声道：“师尊让我抱得。”
“你——”龙山外仍未从他毁了自己对师尊的美好幻想中抽离出来，并不愿与他过多接触，皱着眉带着略重的鼻音道，“我不用你抱着睡，你挪过去。”
龙山外本以为雁书归求之不得他说这番话，会当即挪到一边紧挨着师尊，谁曾想雁书归仍旧抱着自己，还念念有词道：“捂一捂发汗了就好了。”
“我用不着……你且挪过去。”龙山外有些别扭，脸上竟徒然增了绯色。
雁书归单手抵头，歪着脑袋目光如注的盯着龙山外，他沉声缓缓道：“你害臊了？”
“…………”龙山外一时语塞，他当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害臊。
雁书归弯眸浅笑：“又不是没抱着睡过，你小时做噩梦都是我抱着睡的。冬天冷了也是你往我被窝里钻的，那时怎不见你害臊呢？”
龙山外本有些害臊想起他说这事，当下就来了气。什么往他被窝里钻，分明是他夜里睡觉占他地方，挤得自己无处可去靠在墙边瑟瑟发抖，无奈之下才掀开了他的被褥钻了进去。当时他冷手冷脚转眼间就冻醒了雁书归，两眼半夜拳脚无声的就打了一架。一架之后，许是雁书归困了，才住了手，略微腾开了地让龙山外睡。
好不易睡着了雁书归又将他一把抱住，当做玩偶般紧紧搂着，两只胳膊跟螳螂钳子似的挨在龙山外脖子上，险些将龙山外憋断了气。
那时莫说是害臊，他分明是要被害命！
“你——”龙山外被雁书归气的话哽在喉内，用力推了推雁书归见他不动，便道，“我要出去透透气。”
“外头冷的要命，你是想透气还是想断气呢？”雁书归半顽笑半认真道，修长的手撂开挡在龙山外眼上的碎发，“行了，我懒得抱你了。我挨着师尊睡去。”
“等等……”
“怎么？”
龙山外垂眸低叹一口气道：“算了——”
算了，不过是救过自己而已。真正带回自己的还是师尊，待自己数年如一日好的也是师尊，在灵虚洞也是师尊。当年相遇雁书归不过是个意外，若真要当做缘分，不过是冥冥之中造化弄人的孽缘罢了。
他话音刚落，雁书归又将被褥盖在他被褥之上，一把抱住龙山外道：“舍不得师哥了？”
“我没有。”
“别闹腾了，乖乖睡觉。”雁书归将脑袋搭在龙山外头上，阖眸道，“我知道你是那夜冲凉病的，乖一点，病重了师尊知道了可要责备我。”
龙山外当他为何突然这般好心，原是知道自己是因他而病怕师尊责怪才会这般。果真当年相遇不过一面缘，怎能笃定一人的好与坏。
雁书归这人终究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仙人，那个九天而来只为将他从尘寰中救赎白衣仙人。
既然暖和又是师尊安排何不依着，他没有再“闹腾”，真当挨着雁书归睡了过去。夜长总梦多，他在梦中沉溺，忽地身下一震，龙山外当即被猛烈的震动惊醒，抬头一看师尊已用灵力点起了灯。花染兰添披上袍子，雁书归穿上衣裳随手将那件仙氅扔在了龙山外身上，顾不得他道：“怕冷就披上。”
龙山外倒真觉得掀开被子很冷，便披上了雁书归的仙氅随着师尊走出船舱，船外风雪已停，无风仍起浪。激流跌宕，溪流之上似有星辰碎钻闪耀着琉璃光彩，两岸是桃林不绝，若绯色烟霞连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