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血寸心(1 / 2)
“你以为大学老师真就那么无趣。”居北邪魅一笑,大拇指尖抹过嘴角,好像抹开了那里浓缩的朱砂一般,唇瓣稍稍染上了血色。“哎对了,奶精要不要?”
“有奶精你不告诉我!”
居北把印有“milk”的封口塑料纸撕开,递过去又继续说,“愿不愿意帮我搬家?”
居楠接过奶精,悉数倒进咖啡不多的杯子中,用陶瓷的小勺搅了搅:“不要,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要求我一个弱女子,去给你做苦力!你动动手就能完成的事情,非要来为难我,难道,这一杯咖啡就是用来收买我的吗,原来我的劳动力如此的不值钱吗?嘤嘤嘤……”
居北刚刚泛起红色的唇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回白色。
“收买你的咖啡至少要买新鲜的,这杯是我看房子的时候顺路买的。你明天上午去把酒再点一遍,万一有什么在搬运的时候出了问题没发现的……”
“今天我都看过了嘛,没什么问题,没什么好去的。”居白眼儿狼放下杯子,心满意足的拒绝。有了这一杯提神好物,她晚上的修仙必定更加顺利。
“谨慎为好。”居北劝。
“那你怎么自己不去,这又不用见那谁谁。”
“我要搬家,一个人,多难。”
居楠把手中的陶瓷小勺扔进杯子里,“叮”一声清脆悦耳,宣告了居大小姐成功把自己活埋在自己挖上的坑里。她赌气说:“哥哥,你要是再忘了我的药就让筳簿殿的老头再请你喝杯好茶!”然后,就“啵”地消失在了空气里。
雪白的杯子里还有残留的咖啡垢,居北站起来拿上杯子准备去厨房洗干净,刚跨了两步就因为身子脱力踉跄一下,亏他眼疾手快扶住沙发背才没让杯子和他一起共赴地板之约。他原本准备歇一会,等身体内的反噬消停后去找校务的老师要一张退宿的申请表,现在他这副样子不照镜子都能知道一定会吓着人家,只好再拖个几天再去填表。
待到感觉好点,居北到厨房开了水龙头开始洗杯子。哗哗的水声盖去楼外学生们的嬉笑,让屋内的嘈杂只剩下了喧嚣。
“唔——”水声的流畅乐音被打断,居北洗杯子的手停住,一滴鲜红的血顺着他嘴角扭曲的弧度淌到下巴,来了个单人跳水干净利落入了水池,没溅起半滴水花。这血是从胃部涌上来的,血管破裂的疼痛绞的居北一阵生疼,他一手撑着水池边缘,一手压着胃根,修长的身体在痛感的驱使下弓成弧形。
刚才居北特地露出邪魅一笑,实则是为了掩饰他擦嘴角憋不回去的一滴血的动作。他不认为居楠会注意到这个抹嘴角的异常,这样做也许是为了给自己一种暗示,好像他什么都可以扛下来,好像他比以前更坚强了,好像他可以什么都不怕,不然他凭什么以保护人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搬个家呢。
月亮升起来了。今天好像是十五,天上的玉盘圆的像是用圆规勾勒出来的。
两千年前莫家为了限制他加在他身上的物性压制和反噬的镣铐,到今天仍然兢兢业业地发挥作用。现在,哪怕是在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一只手完全可以数的过来,至于原因,居北到今天都自我保护性的不愿意去回想。
神仙本事不用进食的,他们勉为其难的烹饪,是因为食物里蕴藏着有助于修为的天地灵气。全凭自己提升境界太慢,于是便对食物产生了需求,久之第四天上膳禄殿应需而生。当然,对于到了居北这种层次的人,晒晒月亮也有同样的效果,不过对居北来说,这种本该是享受的机会却变成了折磨。
——他本来可以和明月儿和平共处相安无事的,全是因为那一杯破茶!
可惜他喝茶的时候不能拒绝,其痛难言。
居北将滴着水的杯子扣在一边晾干,放在空荡的厨房台面上。原本居北可以像上午对待不能喝的咖啡那样,隔空将杯子转移进包装好的纸箱里,考虑到他的状况,居北觉得此时乱用仙力实在是傻子行径。茶本来不该是重点排斥的对象,哪怕这是什么稀世茗茶也掀不起腥风血雨,让居北这口老血吐得是不明不白,更狠心的是用暴力的疼痛刺激连他思考推理的能力也一并剥夺。
若是明日一早还是这个样子,居北可能要给自己动点小手脚再去赴晚上的酒会。
胃部的疼痛稍稍显出了要放过他的大慈大悲,居北支起身子,洗净嘴角和手上的血迹,脓腥的铁锈味冲的他又是一阵反胃,他只好用水不断地冲洗自己的脸,试图用清凉把这一阵呕吐感强压下去。
节能灯的白光让他莫名有点眼睛发胀,感觉世界都被迫塞进了一个以黑雾为框的矩形里。他不用大脑思考的,像小孩子赌气一般,“啪”地把灯全关了。
清冷的月光和校园装饰用的地灯的灯光一起投进居北的屋子,好像主人还没有离开,室内就有了人去楼空的悲凉。
居北窝回沙发,闭了眼,身子曲着,随时准备抵御胃部的下一波来势汹汹。一片黑暗里,他的思绪就放飞自我的开始飘扬了。
傍晚将近时,陈罡给他打电话,房主答应有中介担保,他交了定金就可以提前先开始搬家。那他搬家,有没有机会碰见……算了,不大可能的吧。居北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要搬,不可能明目张胆喊个搬家公司来,万一被人家当成什么反社会的分子,还要冒个失业的风险,所以居北准备自己画个缩地千里的阵法,一次性的把东西全运过去,从室内到另一个室内,怎样都找不出碰见外人的机会。那么他可以搬完家,在小区里里外外随便晃晃,熟悉熟悉环境……别了,看到他,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一股酸痛的无力感电流一样麻痹了居北的全身。他竭力地想,如果,如果再来一次他是不是就可以处理的更好了……
“咳咳”猛地涌上的腥咸猝不及防的让居北呛了一口,咳的似乎连肺里的PM2.5都要出来了。擦干净的茶几上沾了几滴血珠,在暗到令人发憷的屋子里不可见,只有挥之不去的锈味宣告它的存在。
居北用手拭去唇边黏腻的液体,仍然坐在沙发上,他有心打扫,也无力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