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正屏气等着,就听到谢谦忽然开口道:“还望陛下息怒,臣愿同督造司共同处理大火之事,灭火修缮,查明火因。”
皇帝沉默片刻,俯身将他们两人扶起来,冷声道:“不论用什么手段,三日内给朕将那些贪墨的混账东西揪出来……即便入了土也给朕挖出来挫骨扬灰!”
“是!”
皇帝说完忽然朝着天空大拜了几下,说道:“苍天示警,要朕灭奸佞!”随后一甩衣袖指着珀英,命令道:“外族使臣下个月便来朝贺,必须赶在之前将大殿清理妥当!你们即刻回宫,指挥灭火,朕明日上朝。”
皇帝话罢,便有臣子试图阻拦,“陛下不可,祸国大案怎可交给督造司,刑部侍郎经验老道,可这乔……”
“来人!将这个妖言惑众的御史拉到皇宫扔入火场!”
“陛下饶命!陛下开恩啊!”
“还有谁想一起去,都给朕出来!”
那些老臣总算闭了嘴,皇帝盯着他们的头顶咬牙切齿道:“你们这些人吃着朝廷俸禄却成天在这里跟朕耍嘴皮子,比天桥上说书的都厉害。眼下大殿失火,与其在此讨伐同僚,不妨回去替朕好好筹谋如何渡过难关!”
皇帝甩袖离去,谢谦也不理众人便朝殿外走去,珀英今日一连被救了数次,心中十分感激,本想追上去道谢,却被他身后的一位下属从斜里走出来拦下。
“乔掌使,火势紧急,还请速速召集你们督造司的人手。厂公说了,大恩不言谢,乔掌使今日欠下厂公的人情的日后记得还就是了,下官告退。”
“好。”珀英愣愣的从那人手里接过一块雪白的帕子,上好的丝绸入手滑腻,她拿起来本想擦脸上血污,却又收在怀里,抬起袖子囫囵抹了抹招呼黄蜂去带人过来。
她僵直着背站在大殿门口,穿堂的风将她的衣服吹的猎猎作响,冰凉的贴在身上,这时候她才感觉到原来冷汗都将衣裳浸湿了。
真是动荡的一个夜。
很快,黄蜂带了五十来个人过来,他们刚牵了马要走,却被方才跪地的锦衣卫护卫追上。
他跑到珀英跟前,压低声音道:“方才多谢大人,否则……”
珀英自己也是九死一生,听到他追上来道谢,便摇摇头,“不必,日后圣前行事切记谨慎。”
那锦衣卫单膝跪地就是一礼,随后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大人,安贵妃寝宫是最先起火处。”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那人小跑着离去,珀英沉默片刻,也打马往外走去,在路过一个角门时忽然停下,从腰间解下钱袋递给黄蜂,“拿去交给房老的家人吧,好好安葬,莫要说是我给的,还有……托人嘱咐他家中老小早些离京。”
黄蜂跟了珀英五年,两人是在流民队伍中相遇,互相帮扶着活下来,后来被一并带回乔府。之后,她入督造司,便把黄蜂弄到身边。他行事谨慎,拿了钱袋,检查周围没人看见就跑去了门房那里,没一会儿就返回。
他见珀英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指,便上前来劝说:“房老一身正直这般痛快死去总比在司狱司受尽屈辱而死的好,你……不是杀他,是救他。”
珀英扭开视线看着天际,喉头疼得厉害,她用力吞咽了一下点点头道:“走吧。”
终究是她下了手,这个罪名她也得担……
他们一路疾驰,到皇城西门时和黑衣黑马的缇事厂小队遇上,黄蜂一看到马头上那个明黄的穗子便皱了眉,抬头朝前看了一眼,低声道:“谢谦怎么还没进城?”
珀英自然不会以为谢谦在这里等她,可到底是遇上了,怎么也得上前招呼一声,于是自己催马上前,朝谢谦客气道:“厂公大人,不知这边可是有什么不妥?为何不进?”
谢谦回头微微侧身向她靠近,面上挂起一个和善的笑容,解释道:“此时风向变化,怕是会朝这边蔓延,浓烟滚滚辨不清方向,所以本官在此等候,特意嘱咐乔掌使一句,带着你们的人们绕道南门走吧。”
他的声音是好听的,低沉而和缓,说话时眼神极为专注,让人极为信任。可珀英一贯小心谨慎,总觉得他今日的行为着实怪异,按说……先前两人并无交情,她上位不久听过此人的事迹不少,从来都是能避则避。
素问此人面心不和,难道今日搭救,真是另有所图?
见他面上带笑,珀英也赶紧弯了眉眼,梨涡浅浅十分俏丽,不然自己疑心暴露。见谢谦拦着西门,便朝身后的人拜了拜手,恭谨道:“督造司已经从工部征用灭火水车,下官这就通知他们从南门开始灭火,大火危险,厂公大人保重,下官告退。”
谢谦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珀英,从腰间取出素白的帕子掩住口鼻点头道:“辛苦乔掌使,请吧。”
“下官定处置妥当。”
珀英又施一礼,便催马离去。
那小队人马离了他们老远后,谢谦旁侧的缇骑冯五才说道:“听闻这位乔大人杀人时候眼睛都不眨,方才更是一招便将房老的脖子拧断了,还以为是个心狠手辣,颇有血性的角色,没想到竟这般低眉顺耳,看来大人威名……”
一旁谢谦闻言抬手打断,淡笑一声,说道:“什么威名,也就你们这里拍马屁,我看是臭名还差不多。乔珀英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能在这阴诡风云中占得一席之地。”
冯五撇了撇嘴,被烟呛得咳嗽了几声,说道:“她也就运气好,这次若不是大人出手,早就祭天了。”随后又挑挑眉,贱兮兮的凑到跟前问:“您是不是对人家……嗯……有些图谋?怎么三番四次……”
谢谦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朝门内抬了抬下巴,“去看看烧完了没,差不多就开门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