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敲了二十来下门内无动静,小曲回头看我,我犹豫一下,还是自己踏上台阶到门前,对着门缝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门后传来一声轻笑,随后大门吱呀一声敞开,一个衣衫不整头发披散还光着脚的人靠在门框上,笑眯眯道:“你越来越俊俏了。”
玉含量咳嗽一声,“王公子,今非昔比,不可放肆。”
王省做出个醍醐灌顶的模样,将手上一杆什么东西向后一扔,然后装模作样掀起铺散一地的衣摆,跪下磕了个头,一脑袋瓜青丝顷刻铺满雪白里衣。
“小人王省,见过这位刘公子,公子大驾寒舍,蓬荜生辉,阖家满门与有荣焉,不知公子有何贵干?”
我从他身边绕过,进到院子里就看见一树茂密的枝丫从屋顶垂下,层层叠叠开满了花,石桌上,廊下,竹竿上到处晾着熟宣,一眼望去画的什么都有,其中的一幅躺在地上,上面窝着一只肉山一般的花猫。
我挑起房梁上垂下的一帘,迎面一只驴脸大嚼,画得倒是妙,看着都觉得那驴气直往脸上扑。
我把画抖抖,道:“王省你起来,你这又干什么?”
他公子哥儿扒拉着衣裳头发爬起来,眯着眼瞅了瞅我手上的驴,答:“妹子要新首饰,哥哥我手头紧,这头驴不一般,钟华山上聆听过佛音的,价银五两,公子给媛媛添只钗如何?”
我诧异:“你爹一月俸禄不少,媛媛一只钗都买不起?”
王省一摊手,“那他也得往家拿呀。”
这我就迅速联想到了当日推测,果不其然拿了朕的银子干见不得人的事,好你个王闲玉,让我逮着了。
可惜还没等我想出对策来,王省就接着说:“南边闹水灾,他一捐就是半年。他倒好,吃喝在衙门,我这衣裳也穿不起了,花大人也吃不起肉,媛媛又要跟人家小姐姑娘逛园会。怪我这当哥的没用,我说,”他冲小曲招招手,“兄弟你这差事一月几个钱?”
我懒得听他哭穷,只是皱眉:“你爹自己不许修泯江修渠,今年地方报上来的水情也稳定,他平章事坐在枢密院捐的什么银子?”
王省一撇嘴,“许是他胡扯,银子拿去贴补相好的去了。”
我咧开嘴跟他对着嘿嘿嘿的停不下来,玉含良跟其他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看着。
我走到石桌边又去看桌上的画,是只彩毛锦鸡,趾高气昂得很,旁边提了两个字:肉柴。
掀开衣摆坐下,我曲起指头敲敲桌面,“这么说,你爹今儿个是不在家?”
王省瞥来一眼,“他要是在家你还来么?”
玉含良又要说话,我抬手止住,“算了,今天不讲究这些,”然后又对王省道,“反正我今天来了,他不在是他的事,明天他要再当庭骂我我也有个说辞。”
王省一笑,“传出去了人家要说天子过家门而找不着人,这平章事可比天子还勤政。王大人恪守君臣本分,这顿骂你是免了。”
我也笑,“可不是。”
又是如儿时般互瞪半晌,他一指花大人,“你要是肯出钱买猫屁股下面那一幅,我还有话跟你讲。”
王家二进有个水池子,荷花几只,鱼几只,王八一只,懒洋洋趴在岸边石头上。
我离着老远就停下,戒备得盯着王省,“你有话就在这说,我不过去。”
王省笑看我:“且不说外头那几个,院墙外边此刻定是被围成一道铁箍,别说推你一把,就是牵你一只手……”说着他就要上前,我本能退后半步,还将手背到身后。
王省收回手,盯着我笑。
我顿时气的不行,我是天子!天子!
“说!”我伸腿踢他,“说!”
他老实挨了两腿,第三下被他一别我就要摔倒,他一伸手扯住我将我往屋檐下一转,我一屁股坐在美人靠上。
“墙上现在是不是有弓弩手用箭指着我的背?”
我瞪着他狐狸一样骚气的脸,“你猜呢。”
他凑近一点,“那画你给我多少银子?”
我大喊一声:“射!”
嗖嗖两声,王省抖了两抖,扬起脖子闭上眼,腮帮子费劲动了几下,终于松开我蹲倒。
我站起来,揉了揉被攥疼的手腕,抬脚又在他背上毫不留情的踹了一脚,王省呻吟着滚倒在地。
“老子他妈就知道你要来这招,”我忍不住又出几脚,“如今我打你你就得忍着,看谁还救得了你!”
我打够了,王省躺在地上喘气,“画……画……”
我从腰上解下那块玛瑙石榴花扔到他身上,“这次是弩箭去了头,下次就不是了。”
他一边咳嗽一边笑,摸到那石榴花凑到眼前瞧着,“少说五十两银子,这顿打值了。”
他是不是有病?是吧!
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气也出了,就打算走了。前脚还没踏出拱门,王省说:“柳时安与许光宪互调之前是平江知府,你若是想知道泯江四府实情,为什么不去问他。”
我回头,只见他四肢平摊摆在地上,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
“你倒是挺爱拆你老子的台。”
王省表示骄傲。
回了一进,玉含良他们都低着头,我径直走到花大人边上,蹲下摸摸它的毛脑袋。花大人哼哼两声,伸长爪子翻了个身,露出下面一个广袖环钗的背影来。
切,画美女有什么稀奇,白瞎我那五十两的压坠子。
遂站起来,没好气的走了。
。。。。
走在路上脑子里止不住的被蹦出这些年来在王省手里吃过的亏:小时候打我,扮鬼吓我,逃学揭发我,上房下河不带我……
我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刚才打得太轻。
我对玉含良咬牙道:“给我盯住他,一旦那坠子出了手就去拿人。”
玉含良大惊:“公子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