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诡云谲(1 / 2)
最后喂一回瑞雪,将它放归昱象山中,我便视死如归的开始了百年闭关。
闭关之地在我求情下定在了碧晖阁,君上亲以术法作了结界,不可入也不得出。窗口望出去尽是白朦朦的雾障,只有提着食篮的小宫侍依旧每日持令前来。
这回真是把脸丢尽了,阖宫上下都晓得我受了罚。我泄气的当地一坐,继而打起滚来。滚着滚着碰到君上留给我参悟的那摞经义符箓,赌气一推,书卷立时散了满地,我抓起一卷便掷到了墙上。
又滚了半日,大叫了一晌后,方愤愤然展开一卷,几刻钟后,郁恼地开始了修行。
闭关岁月容易过,俯仰之间已百年。在那堆书卷将将见底的一日,我正在闭目揣度经义,忽觉熟悉之气息在侧。
倏然睁眼,果是君上。原来竟是闭关之期已过,他来放我。心中委屈莫名,眼泪簌簌而落,扁嘴偏头不去看他。君上失笑又来摸我头顶,我烦闷的一挡,疾步出了去。
烛照宫分毫未易,君上也仍待我如常。只是我心中别扭难言,初初几日便不爱搭理他,也躲着众宫侍。尹玗却是个爽快脾气,得知我解了禁,一日后便登了碧晖阁的大门。在与她执手相看了半天泪眼后,我如预想般得到了这百年间魔界巨细消息的滋养。
至大之事便是女川魔君在与贪魔恶斗后一直缠绵病榻,十年前竟伤重不治,身归鸿蒙。然郜山、太泽两国,却在君上坚持下,首开妖君们协理自治之先河。
但虽已自立,仍有许多妖灵心生别念,出走他国,郜山逐渐式微,连君上亦无法挽回。不过君上一直信守承诺,前几年太泽逢主新丧,嬿婉与东埠众妖君数次三番联手前去劫掠。不期到了太泽,总能遇见君上正于其国中作客,屡屡铩羽而归。
而贪、妄二国早破,遗民由远近之别,八成归了嬿婉和不死国,一同前时摩罗与蕴魔之众多入了东埠之理。
东埠虽无大事,百年间却益发乱了。爰秋身侧原本只得一个汴仇苟曲,现下又添了祟和焦土几个阿谀谄诈之徒。国中佞道大行,民间渐怨声载道。
简而言之,今日魔界,单以国之大小,嬿婉居首;若论势力强弱,烛照、郜山、太泽皆受琰烑魔君护佑,君上一时如日中天。
在尹玗与有荣焉的激动话音里,我却嗅出了一丝不详。一万多年风平浪静的魔界,这几百年间居然连续去了六位魔君。就算摩罗与蕴魔之殒是天意与痴心,其余四位的故去可有古怪?
又宽慰自己,火之业力不竭,君上定必与天同寿。虽这般作想,别扭之心竟失,待君上更比往日殷勤,引得君上笑问:“浦儿这是又看中我这儿的什么了?”此外,于修行一道也愈发刻苦。
转眼间,从初到烛照之日算起,已将八百年。这段时日又添了桩心病,修行不顺。总觉得数日之间未有寸进,十分心焦。
某日,君上兴起,让我施新习之术欲从旁指点,不意观着观着喟然一叹:“浦儿进境如许,竟到了离宫之期。”
听他声气,我心里一慌,“缘何出宫?”“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修行届满之精灵得遇机缘,破劫后晋仙一事?你目下修为已是上下仿佛,过两日便离宫寻你的仙劫去罢。”
怎的我之前听尹玗说至少要修炼六七千年才能晋仙妖呢?罢了,先问正事:“如若遇不上呢?”“缘机处处,若你看不到,破不出,一世便还是精灵。不过浦儿这般聪颖,定很快便可成仙归来。”君上笑的一派萧索,搞得我心中也莫名一恸。
他当日传了我一个术法,说是保命用的,乃火系至高之咒术,名唤“引天火”。我犹疑的问这等术法可是我能施展出的,他大笑曰自然不能,但这个火系秘术只要施展他就
知道,能引来他。
我一默继而一暖。末尾在我依依不舍告退之际,他似又想起了什么,将我叫回,在顶心轻抚两下施了个术法,才摆手言去罢。
次日,我约了尹玗和仲炦在宫外一聚,席间与他们说起要离开烛照去寻仙劫。尹玗先是不信,后来竟比我还激动。
仲炦却被触动了心事,一杯接一杯灌酒。我知他年纪已是不小,此生怕是成妖无望,也不多说,酒到杯干,陪着他痛饮。
最后三个精灵酩酊大醉,他们祝我早成妖君,以后罩着他们,我豪气干云的答应下来。
翌日,忍着重锤砸过的头痛,从后山唤回瑞雪,我便带着个简便包袱出了烛照。君上并未相送,好像前日又带着赤方出门云游了。无忌仙君却直将我送出了宫门,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未出口。
离了烛照后,我驾着瑞雪一路北行,一月之间只见得断井荒城、遍野枯骨。在经过第十七拨逃难的妖灵后,索性回了海陆。出神间不意竟行到之前常居的山谷,只见谷内深草没膝,茅草屋早已不知去向,记忆中的那处满是翠蔓野草,已与谷内其他地方再无分别。
一别数百年,我曾于此生活过的痕迹只余原来屋前两个满布青苔,落叶掩映的石墩子。谷外的部落亦已不见,似是自行撤离,痕迹很新,看起来也不甚匆忙。
原来的祭坛之上还摆着几头羊豕遗骸。兴许是一场大旱,亦或是一场大水,我终究是食了言。长叹一声,便在深草中睡下。草叶芬芳撩拨着故梦,梦中仿佛听到旧年谷外稚童们的咯咯笑声。
其时海陆空旷,逛了一旬也未遇到什么机缘。这日忽然想起九尾,我又驾瑞雪去了涂山。遥遥就见两只小九尾狐正在山外嬉戏,看起来他们一族这几百年倒是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