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魔乱舞（1 / 2）

夜深寒重，支更声声。

许因一日重逢了两位旧故，勾起尘封之惊惧，是夜梦魇丛生，光怪诡怖，竟是几百年间不曾有过。又一回汗湿衾枕倏尔张目，听着阁外足音窸窣，望一晌窗前天光灰蒙，我翻身坐起，趿鞋梳洗，更衣理容，妆成，却是一副宫侍打扮。

心内如处冰火二境，一忽要被怒气涨破，一忽又险被郁气憋死。我暗中赌咒，便是事发遭魔君严惩，今日也定要叫紫玉撞个满头钉，以泄心头之恨。

疾步行至长吉宫门宫侍列队处，斜觑着一小宫侍冷然道：“今日我代你侍宴，你且回房歇息罢。”小宫侍怯怯地觑我一眼，又去瞧领头的大宫侍。

烛照皆知，君侍朝浦少而有宠。虽明知我此回绝非受命于君上，两个大宫侍只当我是去瞧热闹，低声劝了两劝，见我蹙眉，不敢深劝，挥手让小宫侍自去，也由着我胡闹。

晨钟鸣过，我夹在两列宫侍中，随队鱼贯入了寂寂无声的培风殿。众宫侍在殿中依次立定，皆如入定般合眼补起了眠。只我一个睖睖睁睁盯着石砖上的斑驳日影，直挨到日上三竿，方闻得殿外语声渐至，足音纷杂。

忽一声重哼入耳，厌憎之意唬了瞌睡中的宫侍们一跳，忙各个将精神抖擞，重又立得笔直。君上声音于其后遥遥传来道：“爰秋君莫恼，女川想是被国中事耽搁，必非有意来迟。待她至此，孤定叫她与诸位陪个不是。”

一把莺啼婉转之声亦道：“爰秋，琰烑君作为主家尚且不恼，你恼甚么。再者，她迟来岂不更好，咱们先议定了，想必她亦不好驳回。”

说话间，动静已至殿外，诸君屏退随侍之妖君鬼仆，在迎宾礼乐中缓步行入大殿。

今日着赤色衣袍愈显丰神如玉的君上为首，左右跟着两位女魔。近者着五彩衫，身姿袅袅，眉目藏情，姣兮柔兮，观之可亲；稍远者一身暗绿衣衫，虽容颜未老，额上川字纹却颇深，目中更有怨刻之色，面如黄蜡，观之可畏。次后是一身紫衫绣金万字纹，头戴紫玉钗的紫玉妖君和鬼魔之人使。

且不提紫玉妖君，鬼魔使者今日倒似活了，一派谦谨有礼，举止温文。我见众妖魔入殿，立时又往阴影中挪了挪。

宾主坐定，君上先命给二位妖君人使奉上仙果佳酿，又与二女魔散叙了数语，我方知晓着五彩衫的便是淫魔嬿娘，着暗绿衫的却是怨憎魔爰秋。

寒温叙罢，还不见女川魔君身影，君上微一蹙眉，也不再等，道：“今日琰烑请诸位大驾至此，是想一议耶矜与垚吉身后之事。”“愿闻琰烑君上高见。”众妖魔纷纷附和。

君上道：“既承诸位抬爱，孤且言之，诸位且听之。耶矜死后国内大乱，几妖君在恣行混战劫掠，致使国民流离失所。可从旧例，许其民自入他国，前功不计，故罪不究。”众皆颔首，君上续道：“至于郜城山，国内举哀而不乱，众妖君上书恳许其国自治，如若诸位不允，便要齐归太泽国下。依孤之见，不若随他们去罢。”

君上言毕，湛湛环顾，一眼瞧到我面上，目中分明不悦。

“琰烑君此话何意！”爰秋君上眉端紧锁，尖声发难，“垚吉已死，无力庇护其民，自应毁其国，使其民择他国而居，怎能都宜了太泽。自治只说更为可笑，便是许他自治，郜山之中谁可即立？凭何而立？若是由妖君即立国主，与他国交兵之日，即是郜山灭国之时。”

君上眸光一冷，以无上威仪一字一顿道：“因何而战？海清河晏，恪守太平不好麽。如有好战者定要挑拨无端烽火，孤唯有以此躯护郜山上下一个周全。”说话之间烈烈赤影由身后腾踊而出，火之业力澎湃在整个培风殿内。

嬿娘见势不好，柔柔一笑道：“还未贺喜琰烑君除

去封印，返本还真。您与垚吉君情深，戚戚具尔之心我等亦深为感佩，自治一事并非不可商量。但若郜山妖君自愿另投他国，不知琰烑君可会阻拦？”

“自愿另投者，自然依从成例。”“这便罢了。”嬿娘笑意狡黠。

君上望向其他魔君妖使，只见不死国使益发冲淡平和，爰秋眼中愤然之色呼之欲出。

忽听紫玉妖君道：“此事容易，只不知郜山之战琰烑君上欲作何定夺。郜山之国杀我赤乌妖君，投毒蟠水伤我百姓，更意图谋我魔君性命，实在罪大恶极。幸得罪魁已死，我君欲向烛照和太泽各讨一言，此后不得以此事与福寿为难，如蒙应允，之前所议莫敢不从。”

我牙根又痒，慢慢向她身后移去，预备一会暗施黑手。